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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吻得很轻很快。玛丽亚的眼睛清澈晶莹,只不过显得十分疲倦。他把她抱起来,安置在长沙发上,给她脱下细高跟鞋,然后去厨房里煮咖啡。
“你的许多方面我都了解,但你的醋劲儿这么大,又这么体贴人,我还是头一次感觉到。”玛丽亚盘腿坐起来,挪了一下咖啡碗,把烟灰缸和古罗夫递给她的酒杯重新摆放一番。“怎么样,超人,没有女人觉得难受吗?”
“难受,”古罗夫坦白地说。这句话比他所有其他举动,包括生硬的拥抱和不自然的体贴更令玛丽亚感到惊讶。
“你这么殷勤,甚至令人感到怀疑。”玛丽亚喝了几口咖啡。“屋子里得仔细看看。你甚至没有留心我有多么难看。”
“可我明白了更重要的东西。”古罗夫也端起一碗咖啡。
“什么东西?再没有什么比女人的美更重要了。”
“就是形形色色的模特为了证明自己正确而想出来的种种愚蠢举动。”
“那你的眼睛干吗看着一边?不是跟你说过,当你打算撒谎时,你就把目光转到一边,并且微微皱起眉头?而且现在你的脸都红了!你知道吗,你这种举止都出现在一天之内,太多了!你去往浴池里放好水,倒一些香波,咱们喝完咖啡抽支烟,你再把我抱进浴池。现在你闭一闭嘴。”
玛丽亚突然强烈地感觉到这个男人是多么爱她,他对她又是多么珍贵。然而此时她感到的不是高兴,不是欣喜若狂,而是心情沉重,甚至心里隐隐作痛。
“我讨厌的就是这个!你就用你那呆板的目光看着一边,呆在那里不动,下你的地狱去!”
古罗夫只是微微一笑,用陌生人一般的声音答道:
“一切都还在后头,玛丽亚。可惜的是,你现在要求的事也会实现。”
此后两天他们几乎足不出户,都有一点担惊受怕和彼此陌生的感觉。
清晨六点左右电话铃响了起来。古罗夫拿起听筒。
“喂。”
“我是柯托夫。列夫·伊凡诺维奇,我不得不上您那儿去,而且不止我一人。眼下我们无处藏身。”
“来吧。不需要请医生吗?”
“好像不需要。”格里戈利略显迟疑地答道。“我们过三十分钟到。”
“来吧!”古罗夫想从床上悄悄爬起来,但玛丽亚伸了个懒腰,把手臂枕到头下,又伸了伸懒腰。
“一切正常!火车又按时刻表开动了。把卧室门关紧一点,你自个儿给你那些刑事犯做早餐去。”
花匠爱德华·伊夫列夫、侦探柯托夫和古罗夫上校在厨房里吃早餐,喝咖啡。三个人默不作声,只有伊夫列夫偶尔气愤地、有时是抱怨地重复一句话:
“莫名其妙。”
格里戈利·柯托夫洗了个淋浴,主要的是把这个家伙带到上校这儿来了,因此他现在百事不管。他已经完成任务,眼下该由古罗夫解决问题了。侦探跟态度客气、对清晨来访不大满意的主人一样,显出漠不关心的样子。
“你们干吗一言不发?”伊夫列夫终于发怒了。“你们怎么啦,绑架我吗?那么我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拿。”
“爱德华·亚历山德罗维奇,您不见了九天,上哪儿去了?”古罗夫问道。
“这关您什么事,您究竟是什么人?”伊夫列夫力图装出气愤的语气。
“人家救了您一命,”古罗夫朝柯托夫点点头,“我请您吃早餐,用相当不错的咖啡招待您,可您却怒气冲冲,仿佛被人捆起来关在潮湿的地下室里。”
“我的花要枯萎了!我没工夫老呆在这里!”
“可您九天不在家,花长得好极了。您干吗藏起来,躲什么人?”古罗夫问道。
“躲我的老婆,我这人嗜酒如命,喝上一杯就要去找柳德卡,在她那儿就呆下来了。”伊夫列夫明显地镇静下来,话音里甚至有点讥讽的意味。“谁会蓄意谋杀我呢?法庭审判已经完了,我现在一文不值。”
“您是根据照片还是当着面辨认出被捕的犯人的?”古罗夫问道。
“辨认?”伊夫列夫窘住了。“犯人在法庭上坐在笼子里,哪儿来的什么照片?”
“这是在法庭上,那么在侦查时呢?”
“那是当面对质,那小伙子似乎并没有否认。他默不作声,我跟他在公共汽车里并排坐一块儿。”
“您把装花的桶放在‘白俄罗斯’地铁站附近,随后去哪儿啦?”
“去哪儿啦?”伊夫列夫慌了神。“去会见一个姑娘,她就住在离那儿不远的地方。”
“她叫什么?地址呢?”
“您干吗纠缠不休?你们自己吩咐我上公共汽车,我就上了!”伊夫列夫火了。
“谁吩咐的?上哪个车?”
“吩咐我的那个人跟您一样。怎么,难道我看不出您是民警?我本来就觉得不能跟你们沾上边。什么公民的义务!良心!现在又来折磨人!”
“那么,有人请您坐上公共汽车。干吗呢?”
“这您知道,看那小伙子一眼呗。他坐在后排座位上,在逗一个小孩。那民警对我说,你给我们帮个忙,我们保护你不受敲诈勒索。您也知道,每天得抽出多少钱给这种人进贡?你敢说个不字,就把你的花全部毁掉。”
“嗯,好吧,您上了汽车,在后排坐下,看了那小伙子一眼。那么您干吗只坐一站就下了车呢?”古罗夫问道。
“我的花不是留在那儿没人看管么!那些玫瑰可是独一无二的,是我自己栽培的,连名字都没有。那颜色多美!气味多香!克拉娃就在旁边,她不管卖什么花都一个样!颜色有点干枯她就扯掉一两片花瓣儿,吹一吹就完事。可我得凭良心。”
“凭良心!”古罗夫模仿他的腔调说,“季节正在节骨眼上,你把花园扔下,灌了一杯酒就溜了。”
“我害怕了,”伊夫列夫意识到说走了嘴,把头扭到一边。“这跟案子没有关系。”
“爱德华·亚历山德罗维奇,您只管讲下去,由我们来断定什么事情有关系、什么事情没关系。”
“谁叫我鬼迷心窍,跟你们沾上了。别人都交保护费,咱也交呗,别当出头鸟。再要点咖啡行吗?再来一杯酒。”
“咖啡可以,酒不行。”古罗夫给伊夫列夫倒了些咖啡。“那么您害怕什么?”
“您怎么啦,是另一个局的?”伊夫列夫耍猾头,微微眯上眼睛。“很想打听,那就给我倒酒。不喝一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古罗夫对酒后综合症就像麻醉学家一样十分了解。侦探打量了一下花匠,断定他这是“开始发作”的第一天,再加上心理上有压力,但他决定不急于给他倒酒。
“亲爱的,我这就狠狠揍你一顿,让你马上恢复记忆。”
“啊不,您是个文明人,又是在自己家里,最好还是倒一杯——”
柯托夫并未站起来,他朝伊夫列夫颈子上啪的一下,仿佛漫不在意、甚至开玩笑似的打了一巴掌,但花匠却扑通一下倒在地板上。
“我不文明,也不在自己家里!你这混蛋,我救了你这不值钱的命,全身都被露水湿透了。长官问你你就好好回答。我的口也痒得要命,你把话全都倒出来,咱们再喝酒不迟。”
淡色头发的伊夫列夫把头缩进瘦削的双肩里,爬起来坐在椅子上,提心吊胆地看着柯托夫。
“我也没反对,知道的我都说出来,可我不明白你们要我说什么。”
“只说真话,”古罗夫严厉地说。“您害怕什么,为什么从家里跑出来?”
“管段民警上我那儿去了,他知道我有酒,而他从头一天起一直醉醺醺的。好吧,我给他倒了一杯,当官的嘛,理当如此。可他这家伙贪得无厌,想把整瓶都带走。我当时鬼迷心窍,不该信口开河。我说,你们这帮废物,只喝酒不干事。你们干吗把那小伙子放进公共汽车?你们明知那黑小子有炸弹,却等着它爆炸,等着炸死人。我真是让魔鬼迷住了!”
“为什么您断定警察知道有炸弹呢?”古罗夫问道。
“说实在的,一开始我也没有想到。”伊夫列夫撇了撇嘴,把咖啡喝完。“法院开庭时,我们几个证人坐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有个男人就说,瞧这些狗东西在干什么。抓不到真正的恐怖分子,就盯上一个人,布置几个证人,不是把小伙子捆起来,而是让他引爆炸弹,炸死几个人,目的是为了过后再把早就知道的犯人抓住,得几枚勋章。这时我心里才明白过来,后来又在气头上不小心对管段民警讲出来。那个臭小子不怀好意地看了看我,放下酒瓶就走了。我当时就想起来,在法院里时有个男人,从各方面看来是个有前科的人,他警告过我们,他说,你们这些没长角的山羊,把嘴闭紧一点,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