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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阙台上,阙台有几十丈高,远望西面,一片茫茫的碧波,如果不站在这里,眼中怎会有如此的开阔壮丽;前面的未央宫屋顶竟好似在空中鸟瞰一般。这风景简直让他晕眩,他情不自禁扶住汉白玉栏杆,暗暗慨叹皇家的无上威风和气派。唉,当今的皇上,的确是罕有的伟大君王,如果没有相同的气魄胸襟,又怎么能规划出这样雄浑的伟大楼阙来呢?
一会儿,殿门令将他们带进去。刘彻饶有兴趣地问这个跪在眼前的年轻人,朕早就听说了你的胆大,竟敢矫诏征发郡兵,当时不怕杀头吗?
小武低首道,臣怎会不怕,只是当时情势危急,若不那样做,冲灵武库已落群盗之手,东南数郡将临兵燹之灾,臣食汉禄数十年,怎敢贪恋微命,坐视群盗作恶,给圣天子遗忧呢?
刘彻心里暗暗欢喜,姑且不论这个小吏心里怎么想,但这番颂扬自己的话,的确让人听来十分受用。嗯,他满意地说,朕不怪你,都是郡守不称职,现今的豫章太守是谁?
旁边一个随侍的郎中赶忙躬身回答,回陛下,豫章太守陈不害,庐陵人,元封元年出仕,由佐史积劳升迁县丞、县令、郡长史至郡守,守豫章郡为首任,已任职七年。
刘彻道,哼,积劳的官吏,竟也这般没用,丞相府是怎么选拔人才的,主事者早当劾奏丞相府东曹主二千石掾吏,以选举授任不实下狱。若不是沈长史便宜行事,朕的东南数郡皆已沦落贼手。公孙贺这个丞相早就当得不称职,即便不谋反,也该收回印绶,免归田里了。朕立即制诏御史,收回陈不害的郡太守印绶。
尚书郎中连忙应答,臣立即去草拟诏书。
刘彻目视小武,朕当初过听公孙贺的胡言乱语,任他下文书逐捕长史君。长史君当日逃亡,真是大为辛苦了。朕欲给长史君一点补偿,不知君有何意愿?
小武心里十分惊喜,没想到皇上对他如此亲切,他惶急地答道,臣当时矫诏,罪该万死。陛下垂怜,竟然赦免臣,臣已经感激不尽。臣来长安也已数月,家中又有父母,当日臣逃亡之时,老父老母倚门垂泣。臣返首回顾,心如刀绞。臣望陛下赐臣数月之暇,俾臣能回家看望,以尽孝心。
刘彻环视群臣,喜悦地说,朕果然得一良臣,非但广有才具,且颇有孝心,甚合我大汉以孝治天下的准则。来人,快快取酒来祝贺朕。
江充、刘屈氂等心里好生不服气,但皇帝如此喜悦,他们也立即装出欢天喜地的样子,齐齐跪下,大声贺道,恭喜陛下,万岁万万岁。
刘彻对小武道,好,治书侍御史,来听朕诏令,一个郎官急匆匆出来,臣在。
刘彻道,制诏御史:昔高皇帝有言:“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亡叹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讼理也。与我共此者,其惟良二千石乎?”朕即位四十余年来,亦何曾一日忘于是?战战兢兢,夙兴夜寐,不敢怠荒,恐一旦不慎,负高皇帝之天下也。书不云乎:“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其赐丞相长史沈武爵关内侯,黄金百斤,授豫章太守印绶,出为豫章太守。
的确是个很有才华的皇帝,出口成章,转眼一封赐爵诏书口占而就,而江充、刘屈氂、赵何齐等人听到耳中,无不又惊又妒。
还没等到小武反应过来,江充就奏道,陛下,沈武是豫章本郡人,出任豫章郡太守一职,恐怕不合朝廷惯例。自文皇帝十三年以来,各任职地方官吏,县令六百石以上,都不可让本郡人担任。况且他刚才说离家日久,思念父母,未尝不是想倚银印青绶夸耀乡里呢。
刘彻道,虽然以往惯例如此,但当日沈武捕斩群盗,极有功劳,而反受公孙贺等反贼的迫害。朕每思之,愧疚于心,今日拜他为豫章郡太守,不过是为了补偿。江都尉不必多言了。
江充不服地说,可是……
严延年说话了,启禀陛下,当年朱买臣、严助都是会稽郡人,而陛下皆曾授予他们会稽郡太守一职,也未见任何营私舞弊的情况,臣以为授予沈武豫章郡太守一职亦无不可。
刘彻笑道,还是严爱卿知朕心意。
沈武心里暗道,这个江充,真像一条疯狗,好歹我刚才还是丞相府的长史,出计帮了你们,竟然这样待我。妈的,真要一直呆在丞相府,这条命恐怕终会因你们而丢掉。假使太子不废,你们全族的性命可忧,绝无幸免。想到这里,对皇帝这项新任命更加欢喜了,他叩头谢恩,臣遵旨,陛下仁恩,知凡人皆有锦衣夜行之憾,授臣豫章郡太守一职,臣肝脑涂地,也不能报陛下万一。然陛下赐臣黄金百金,臣愧不敢受。臣有一事敢请陛下,当年臣征召郡兵击贼时,曾晓告士卒,倘捕斩群盗首级一级,可得赏钱五万。后公孙贺以臣矫诏之罪为借口,没有施行这项承诺。臣窃以为朝廷之法,不可以轻忽不行,否则将失信于天下,将来再有兵事,士卒难免不肯尽力。臣愿意将陛下所赐黄金百金,分给当年捕斩有功的士卒,并请求陛下制诏大司农,补足余数。
刘彻哦了一声,这件事公孙贺并没有向朕禀报。长史君忧心国家,诚可钦佩。既然长史君肯对朕的赐金分文不取,朕又何敢吝惜私家财物。此事不必麻烦大司农了,朕立即制诏少府,出少府钱一千万,赏赐捕斩士卒,不足之数由豫章郡少府补充。
皇帝在接见小武的一个时辰之内,接连下三道诏书,让在场群臣无不惊讶。他们看着眼前这个一年以前还是豫章郡豫章县青云里一个小小的、而且谈不上称职的亭长,眨眼之间就封为关内侯,腰间将要挂着二千石的郡太守印信,当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时靳不疑突然趋进,臣有一事敢请陛下做主。
刘彻奇怪地说,靳中丞有何事?
靳不疑道,臣的少妹靳莫如原嫁给豫章都尉高辟兵,后高辟兵在豫章物故。舍妹曾在豫章县亲眼目睹沈长史指挥郡兵击捕群盗的风采,后来回长安,曾对臣极力称颂沈长史的才干。除此之外,舍妹还告诉臣,她非常喜欢沈长史,希望能嫁给沈长史为妻。靳氏一家蒙陛下厚恩,朱轮华毂者一共五人,和沈长史结亲,也不算高攀。望陛下俯允。
刘彻笑道,靳中丞的意见很好,令妹颇有豪气,我大汉女子就当如此敢爱敢恨。沈长史,江都侯靳石的女儿愿意嫁你,这是你的艳福了。以朕的能力,也只能给你爵位,不能赐你艳福,没想到福无双至,却被长史君一时兼得。朕这个媒人,也不好不做了。来人,再出少府金百斤,为长史君贺喜。
沈武一下子凝固在那里,如果这样的好事发生在半年前,他自然是求之不得,喜之不禁,一个小小亭长,能上攀万石的侯门,简直是祖宗的坟穴葬对了地方。更何况靳莫如端庄秀丽,风姿绰约,也是个美人。可是如今和当时大不相同。他心里已有了刘丽都,他从不曾想过自己骨子里会是一个重情的人。他以为自己除了热爱做官,女人并不重要。可是,和丽都在一起的日子使他完全改变了,那时候他开始希望,只要能和丽都在一起,平平静静地做个农夫,就心满意足。虽然他也知道,这样的理想并不现实,如果他是个农夫,以刘丽都的身份,有什么理由嫁给他呢?再说,贫贱夫妻百事哀,纵使丽都愿意跟他,却只能过那贫苦的日子,他又于心何忍。惟一的办法就是自己能有一定的地位。刚刚正在惊喜,能以一个年轻郡太守的身份,去迎娶广陵国的翁主,没想到突然横生枝节。天,自己到底有什么优点,竟让那个侯门的贵族女子念念不忘?这也简直没一点儿心理准备嘛。
不过事到如今,他又怎敢不答应?他犹豫了一下,叩头道,臣不敢奉诏。
一时群臣个个惊异失色,这竖子是不是疯了,这样的美事,连皇上都如此热心,他竟一口拒绝。他以为自己是谁啊,扫了皇上的兴致,皇上一怒之下,不但新授的太守当不了,马上下狱也是有可能的。反正皇上身边有那么一帮酷吏,专会察言观色,逢迎希旨,被他们抓到机会,给你一个“废格明诏”的罪名,也并不难解释得理由十足。
靳不疑脸色大变,他万没想到小武会拒绝,实际上他妹妹早求他帮忙找到小武,不过他心里不乐意,他觉得以小武的出身,根本没资格和靳氏联姻。现在皇上拜小武为太守,他才觉得堪堪可以接受,没想到在大殿上竟然遭到这竖子的拒绝,真是脸面丢尽。
刘彻果然有些不悦,怎么回事?朕从未做过媒人,今天想做一回,长史君竟然教朕不得如愿。哼,望长史君能说出让朕信服的理由。君年纪轻轻,总不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