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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他顿了一下,似乎发觉自己说话不妥,补充道,沈君毋虑,一定会没事的。我只不过不想看到诸位饿死,连累到杜君一家也饿死累死。
听太子这么一说,小武也不好意思再劝阻了,于是默然不应。檀充国突然插话道,臣愿意为太子充当信使,潜去新安。
小武心里很是不快,忍不住道,如此重大的事,檀君能够胜任吗?
檀充国道,府君放心,虽然不才,可也不敢知难而退。
刘据喜道,檀君一向办事干练,怎么不能胜任?檀君愿去,那是再好不过。我马上写好手书,君到新安见到主人,交给他就行了……速去速回。
小武还想说什么,看见太子满脸喜色,话到喉头,又吞了回去。
檀充国俯身道,太子放心,充国一定不辱使命。
看着檀充国离去的身影,所有的人心里都升起了巨大的希望,他们盼望的还不仅仅是充足的食物,更指望伴随着这食物而来的好消息,也许一联系上太子的这个挚友,就意味着又多了一个人加入到营救他们的阵营。一个人在绝望的时候,连根稻草也会当作救星。一群人亦如是。可是,他们哪里知道,他们一心盼来的将是那样可怕的失望。
六
征和二年的十一月辛亥,在檀充国离开后的第五天,黄昏。小武等人听到前院有异常声响。杜少翁的儿子匆匆跑来,惶急地说,太子殿下,有数百县吏向这边驰来,不知怎么回事。
刘据面如土色,果真有此事?敢问令尊从长安回来了没有?
杜子道,还没有回来。我们遵照阿翁指示,日日去县廷看露布文书,仍不见有赦书传达,看来阿翁还在活动。现在购赏太子的文书还在到处露布,所以我们才劝太子不能出去。
所有的人都是满脸失望。
哦,不知赏金多少,刘据的次子烦躁地说,现在凭空跑来了县吏,你们家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可能轻易发觉?一定是有人向县廷告了密。
杜子怒道,皇孙,恕我直言,虽然我们和皇孙贵贱相隔,但是也不能容许皇孙这样侮辱我们杜氏的家风。不管皇孙怎么怀疑,我们杜氏一族,自问一片赤诚,苍天可鉴。
小武忙插嘴道,杜少君息怒,皇孙也是一时惶急。少君说有县吏驰来,也许是其他公事,未必是发现了我们,我随你去前院看看。
刘据道,我们多几个人去看看。
几个人匆匆跑到前院,攀上角楼,杜少翁虽然家道中落,但是这座宅子乃是先人传下,虽然稍微破旧,规模却还可以,寻常中人之家必备警贼的角楼还是有的。而且这角楼颇为宽阔坚固,简直就像一个城楼。角楼上已经有很多人,杜少翁全家男子数十口皆面色严肃地向外眺望。只见远处泉鸠水一曲,十几辆葱棂车正沿着河岸,向里门方向疾速驰来。角楼上的人心里砰砰直跳,他们多么盼望这是巡行官吏例行宣告诏令的行为。刘据趴在角楼栏杆上,嗓子里头干燥得象要冒烟,一颗心七上八下。不要紧张,他心里安慰自己道,也许是皇上颁布赦书了,文书刚刚传达到湖县,因为事情重大,所以县廷专门派官吏下到各个里来宣告。他盯着那些葱棂车越驰越近,一双眼几乎要迸出血来。
而他身边的小武却心里凉了半截,他可没有太子那么乐观。太子虽然懂得公文传达程序,可是究竟不如他是基层小吏出身,官吏下乡宣告赦书绝不会发这么多奇怪的葱棂车。虽然他现在还看不出葱棂车里装载着什么,但已经觉得凶多吉少。他绝望地看了太子一眼,太子脸上半是希望的神态让他不忍心点明,而且,他也知道,现在告诉他也没用,已经是逃无可逃了。
没多久,革车驰近,长长的一排停在里门外面。大群县吏从车里钻出来,他们手中都握着弩机和长戟。刘据在楼上看得分明,身子抖了一下,又惊又怒地扫视杜少翁一家。显然,他怀疑是他们出卖了他。
杜少翁的几个儿子和孙子也默然不言,好一会,其中一个终于开口道,太子既然怀疑我们,我们也没办法,今天只有一死,以洗刷耻辱。
其他族人都无言地走到角楼的一侧,掀开几个木制的大箱子,从里面拿出剑戟和弓弩等武器。并列站在角楼上。
杜少翁听着,有县廷的文书,前此数日,你们的同伙檀充国自首,声言你们藏匿谋反太子一家。文书严令,赶快将太子一家交出,可以赐爵封侯,不然全部格杀勿论。一个声音从楼下响起。这声音颇为熟悉,好像就是丞相长史章赣。
继而又传上来一个老者抖抖索索的声音,杜家翁,把太子交出来罢,何苦连累自己家族族灭。这老者泉鸠里的里长,一向对杜少翁极为尊敬,当然不希望看到杜家被屠灭,企盼他能交人免罪。
楼上寂静无声。这时又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对领头县吏说,下走京兆男子檀充国,敢闻之:反贼就在这,有刘据的二子和随从,以及原京兆尹沈武和卒史郭破胡、婴齐等数人。
楼上众人听到檀充国这个名字和他的声音,无不失色。太子既绝望又悔恨地看着小武,他心里也清楚,虽然檀充国是小武的亲信,但是当初派人去求救,小武就坚决反对。现在能怪小武什么呢?顶多怪他用人不当罢了。
小武道,太子……,他想说些什么话来解释,但是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是多余。他默默地从肩上摘下包裹,掏出小弩,装好弩箭。右手垂着,手指扣在机括上。他走到角楼边,道,檀君,我一向待你不薄。何苦如此相迫,出卖于我?
檀充国低下头,有点愧怍,不过他马上强打精神,昂头大声道,你们这群反贼,我被你们诱骗造反,心里日日悔恨。现在有机会弃暗投明,那有什么犹豫的。何况你只不过是我的故长吏,即便是我的父母同产兄弟,要是敢于造反,我一样也会大义灭亲。反贼不要再罗嗦了,赶快投降方是正经。
另一个长须的县吏附和道,我是新安县县丞,二百石长吏,檀君说得对。诏书明令,除首恶者必须伏诛外,三百石以下的官吏都可以赦免。你们懂事的,赶快系捕你们的首恶,以免自己被牵连。
那第一个说话的人站在檀充国身边,身材胖大,果然是丞相长史章赣。他得意地笑道,该死地沈武,果然敢于造反,枉皇上那么信任你。今天将你捕回,一定要千刀万剐才能解恨。
小武沉默了片刻,突然冷笑道,很好,他突然伸出右手,小弩在衣袖间一闪,三点银色疾飞而出,檀充国正仰面说话,看见箭矢飞来,躲闪不及,惨叫一声,胸腹连中二矢,扑通一声向后坐在地下。他看了看胸腹间的血迹,脸色死灰,知道中了毒箭,不由得绝望地尖叫起来。章赣见势不妙,刚想跳开,却也被一矢射中肩头,向后趔趄了几步,惨呼连连。
下面的县吏大惊,那县丞赶忙下令,反贼不肯投降,全部射杀。
他这一声令下,县吏们全部挽满弓,箭矢纷纷向楼上射来。
楼上的杜氏一家也纷纷向楼下扔石块和发射箭矢,投掷短戟。但是力量悬殊,总是楼上惨叫声多,楼下受伤者少。混乱中,刘据一不小心,也被一箭射穿肩骨,血流如注。他忍住痛,拉住杜氏族中的一人,道,算了,不要再打了,都是我刘据一人之罪,我出去受缚,你们还可保全性命。
那个人不理,拼命挣脱他。经常给他们送饭的杜氏子劝道,太子,不必管我们了,我们既然受到重托,保全不了太子,只有同死,方无愧于心。有诺必践是我们杜氏的规矩。
刘据怒道,那好,我自己出去便是。他咬牙将箭拔出,往楼下奔去。其他人见刘据执意要出去自首,赶忙跟着他奔下,想作劝止。他们刚刚落地,大门已经被县吏撞开,几十个手执剑戟的县吏涌了进来。杜氏一家男女老幼这时全部执刀兵迎上,他们边格斗边疾呼道,太子快从后门逃走!
两个侍从挟着刘据赶忙往后门退,郭破胡也拉着小武往后狂奔,杜氏的一个家人突然往外面拉上前院们,叮嘱道,太子,赶快驾车从后院跑,后院全是山道,他们的革车不方便驰奔。
几个人边打便退,飞蝗一般的箭在空中乱飞。小武突然向前一个趔趄,被乱箭射中小腿。郭破胡赶忙架着他,退往后院。等刘据等人一进来,郭破胡咣当一声顶上大门。
门外不时传来呻吟和惨叫,门扇上也时时发出沉闷的声音,那是箭枝射在上面的碰撞声。躲在门内的众人面面相觑,内心虽然愧怍,却又无可奈何。他们知道杜氏族人很快就会被杀得一干二净,可是出去帮助,除了送死,也是完全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