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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展厅,偌大的艺术王国只有他们两人,不用问,这姑娘是负责维持展厅正常秩序的,应该是主办美展单位的东家的人。可是,为何参观美展的人这么少?少得只有他一人。他下意识地问道:
“看美展的人一直这么少吗?”
“是啊,如今的人,去酒店、去歌厅的多了,再说,咱们德府市,喜欢美术的人本来就少,像你这样专心认真浏览作品的人更少。”
说话时,姑娘的眼睛毫不拘束地对视着栗致炟。就在这时刻,男人的眼光方正面地、近距离地又是极认真地端详着对面的女人。啊!她的气质如此脱俗超群,贵雅端丽。他是从姑娘的眼睛中开始了这种发现。这是一双秀美又沉毅的眸子,美丽中渗透着沉稳,洒脱里蕴含有执著。它形体适中,黑白相间,恰如其分地镶嵌在稍圆稍长稍似瓜子形的面庞上。它犹如两个被微风晃动起涟漪的湖泊,静谧中涌动着激情,那分明是一种清纯的透亮的情愫。眸子上面一对端庄又俊俏的眉毛,还有遮掩眸子的一根根长长的整齐的睫毛,都可以印证他的判断。一双眸子正中下边的鼻子,活赛雕塑家鬼斧神工创造的艺术品,它丰满而不显肥大,瘦削而不干瘪,特别是略高的鼻梁并不孤独得如鹤立鸡群,而是与诸个部位布局得格外和谐。看到这里,栗致炟方发觉自己有点失态了,作为他,他总认为,是不应该这样“贪婪”地去观察一个女子的面容的。平常生活中,在他的生存空间里,他没有这样认真地去注视过哪个女人。也许,那些女人没有吸引他的魅力,也许,是他的视觉发生了问题,因为美是无时不存在的,只是看你发现了没有。他没有发现,自他知青时代初恋的那个姑娘死去以后,他就没有过这种发现。可是,这会儿他发现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竟然慌乱起来,在一个赛牡丹花般的美丽姑娘面前,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
“你为什么要为我画速写?”这阵儿,他才想到,还没回答姑娘刚才的请求,而刚才说的那些,都是所答非所问的东西。他把她提出的要求踢了回去。
“我可以不回答你的提问吗?”
“我只是希望你回答。我也很好奇的。”
在双方的微笑中,气氛渐渐松弛下来,展厅里的暖气似乎比先前足了些,尽管宽敞的空间只有主宾两人,但是已不像刚进来时那样宁静和拘谨了。姑娘想了想,略微歪一下头,稍稍放缓一下节奏地说:
“既然这样,我可以告诉你,对,还没问你的尊姓大名,你可以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姓栗,记住,不是李,是栗,西木栗的栗,不是木子李的李。”
“嘿嘿——你真认真,我又不是弱智,栗和李发音就不同嘛。”
“对——发音就不同的,姓栗名致炟。这两个字要不加以注释,你肯定写错。”
“那是啊,这两个字的同音字太多了,不过,我还是能判断个八八九九的,你那个致,不是志气的志,就是致力的致,你那个炟字,应该是到达的达,达到目的的达,嘿——对吗?”
“对了一半中的一半,是致力的致,但你并没有肯定,而是罗列了志和致两个字。至于你说的达字,错了,我这个炟字,是火与旦的组合,左边是火,水火的火,右边是旦,元旦的旦,想不到吧。”
“怎么叫这个字,有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名字不过是一个符号罢了,不一定非要有什么深奥含义吧。不过,如果说完全没有意思,也不是,就这个炟字,曾被东汉章帝用作名字,章帝刘炟与明帝刘庄二帝在位三十余年,使国家经济繁荣,国力强盛,大汉声威复振,史称‘明章之治’——”
“噢,你还有当皇帝的野心呢!哈——”
“哪是那意思,我只是怕与别人重名,才改的这个炟字,早先真的用的是那个达到的达。”
第5节:情人陆雯(3)
“我判断的并不错嘛,谁的名字能随便改来改去的。这个炟字,又不好认,太生涩了,哪里如那个达字有意思。”
“用哪个‘达’字,一点都不重要,争论这个没有意思。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好,我这就回答你,你听好,因为我喜欢你,爱你。”姑娘直率的话语似犀利的锋芒,刺激了男人的敏感的神经,顿时,他原本还算沉静的面庞写满了似是而非又朦胧迷离的假想。她停顿一下话语,看一眼对面的人,“栗致炟老师,请不要误解,也请原谅我的不加任何包装的言辞,我所指的喜欢与爱,并非小市民们泛指的那类含意。如果你喜爱造型艺术,大概你会记得,那是八十年代初的全国的一次美展,曾出现了一幅以《父亲》命名的油画,他画的是一个老人,一个有着农民的质朴,打着倍受煎熬和磨难烙印的父亲的真实形象。这幅画给了我很多启发,我想创作一幅具有时代风采的现代人,他当然不是《父亲》,而应该是《儿子》,一个民族的儿子,也可谓一个民族的希望。我的这种企图已经有两年了,可是一直没有寻觅到《儿子》的原型,或称为模特。不过,在我的脑子里,对这个原型是有一个概念的,已经许久许久了,今天突然见到你,眼前一亮,原型不就是你吗?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
听到这里,栗致炟有点受宠若惊了,不过,他对视着年轻的姑娘,心里又生发出一种疑惑和不信任的情愫。面前的姑娘毕竟太年轻,自己又不了解她,她能驾驭如此大气的创作吗?他故意问她:“你概念中的人物,是个什么样子的?”
“他应有阳刚之美,有浩然正气,又具有宽阔胸怀,有容乃大嘛。我说不好这个问题。但是,我心里一直在孕育这个形象,倘若找不见他的原型,只是去凭空臆造,那样画出的人物肯定是没有生命的,所以,我——”
“别说了,我明白了。既然这样,别说画速写,就是画素描,我也奉陪。只是,我根本不是你要求的那么高大的人物,真怕你选错了模特,那可就事倍功半啊。”
“哪里可能呢,再说,原型是你,最后成画的形象并不等于你。”姑娘直率地说。
这时有三五成群的人往展厅里来,不一会儿,就拥进来二三十人了。有的还对着画面指手画脚地品头论足。这场合,哪里适宜现场写生作画。
“这样吧,栗老师,既然你答应我画素描,咱们就定下个君子协议,三日之内,我约你,可以吧?”
“当然——可以。不过,三日之内,可能没有时间,七日之内吧,七日之内总能找到你完成素描的时间吧。”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两人同时互赠了名片。
姑娘送着栗致炟,一直走至他的轿车跟前,看他开着车跑远了,方才回来。
在汽车里,栗致炟方去看那张名片,上面写道:“你的朋友陆雯,有好事时请不要忘记我。”下边写着电话、电子信箱、通讯地址。
这姑娘不仅人与众不同,连名片都与众不同。使他更为钦佩和欣赏的是,这姑娘又有独具匠心的构想。汽车随着男人兴奋的波澜,撒着欢地跑将起来。
第6节:市长的家
四市长的家
公元一千九百九十六年,已任汴阳市副市长一年时间的栗致炟方把家从德府市搬到省城汴阳市。也是组织的关心,早已把一套220平方米的新宅分给了他,装修好的新房已闲置几个月了,栗致炟还住在市政府的招待所里。他觉得过这种独居生活挺自在,也挺自由,吃饭有人端到面前,想吃什么只要点一下菜名,衣服该洗了,只要放到迎门的沙发上,就有人及时拿走,至于是干洗,还是湿洗,都不用你操心,甚至连话也不用说一声,那衣服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干干净净挺挺展展地回到迎屋的衣架上。至于床上用品、桌椅衣柜、茶几沙发、地面墙壁、窗子灯具之类的空间什物,更是时时保持着舒展净洁、光泽明亮、一尘不染的最佳状态。更使他满意的是,服务人员从不打扰他,特别是有客人进屋以后,他们连打电话的行动都取消了。刚住招待所时,服务小姐要打扫卫生,总是先电话请示他一下,然后照他的吩咐去做,大多是他出门时,叫服务生进屋收拾内务。后来,他索性吩咐服务生们,不要再回回请示这种事了,你们可以在适当时间自行做主进屋打扫,每个房间都有公用钥匙的。从那次吩咐过以后,栗致炟几乎就没有在他的房间里遇见过服务小姐。可是,他住的套房总是窗明几净,令人心情舒畅。有时候睡得晚了,那多是因为阅读什么或被电视节目吸引,就有电话打来,问要不要吃夜宵,只要说一个“要”字,不大会儿,服务人员就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