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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地下的沙人贵骤而狂笑如啸,抖手挫腕,人向左右交互闪动,凌空的狼牙棒头便立时化做飞隼,变为腾蛟,开始了幻异莫测又快速无匹的撞击戳刺,倏忽上下,瞬息掣回,在连串的清脆碰磕声响里,项问京有如折翼之鸟,不停打着旋转落向地面。
好整以暇的山大彪将时间部位拿捏得又巧又准,那边项问京甫始踉跄坠落,他已暴掠向前,“七环金刀”狂起狂翻,寒气漫天匝地,项问京虽则喘息未定,力衰气浮,亦只好挥起“吴钩剑”拼命招架,而刚一接触,即已仓皇后退,剑颤步斜,狼狈不堪。
就在此时,沙人贵双手紧握“狼牙飞棒”的把柄,突兀吐气开声,奋力抛掷——狼牙棒的棒头倏然自空中飞泄,其疾宛如流星,由于来势过于快速,棒头与空气磨擦,不但上面镶嵌的尖锥闪亮着火花,空气被割切搅荡,亦发出裂帛般的刺耳锐响,而这一切现象仅乃须臾,当火花迸溅,裂帛声起,棒头早已达到它的目的,将正在左支右绌的项问京捣出三丈,骨骼的碎折声仿佛拗断了一把干柴!
当一切归于死寂,山大彪走上前去,先用脚尖翻过蜷伏在地下的项问京,再俯下身子加以审视,然后,以一种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声调宣告:“断气了。”
沙人贵慢吞吞的在把狼牙棒头旋接回握柄之上,他不似笑的笑了一声:“要是谁能挨我一记‘大流星’而不断气,那就不是人,是神仙了!”
紫凌烟轻声一笑,转身自去,山大彪与沙人贵随后跟上,三个人连头都不回一下,好像冷月青霜下的那具尸体,其生因死果,和他们丝毫沾不上关系……
这是一幢红砖砌造的小巧楼房,楼房外围绕着及人高的雕座青石院墙,小楼前后,有花有树,有亭有池,地方称得上雅致清幽。
小楼座落在“玉烟山”半腰的台地上,秋末冬初的时令,漫山遍野的灰树黄叶,就剩那几片残绿,亦显得萧索苍茫,郁沉晦暗了;这里,距离最近的城镇都在五十里外,因为小楼的主人们不喜欢被人打扰,他们都有与世隔绝——至少保持间距的理由。
是的,这里便是“北斗七星会”的垛子窑,江湖黑白两道视为龙潭虎穴,或头一轮阎罗殿的超生之处。暮色四起的当儿,云雾浮沉飘渺,在山里,寒意更浓、更重。
楼下的厅堂里,骆孤帆魁伟的身躯深深陷入那张铺设着厚厚白熊皮的大圈椅中,他青森森的国字脸孔上僵木着没有丁点表情,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正注视着面前黄铜兽盆中熊熊的炉火,赤红的焰苗不住跳动,闪炫得他的脸容忽明忽暗,那种沉窒的煞气,似乎也就越发深凝了。在他四周,环坐着“北斗七星会”的全体成员,有那头如笆斗,双臂过膝,一双手掌又粗又厚的“断掌”曹又难;也有那瘦似骷髅,高挑得像根竹竿的“封喉”胡双月;
当然少不了“翼虎”沙人贵,及坐在沙人贵旁边,两眼透着青蓝异彩,勾鼻薄唇且蓄着山羊胡子的“鬼孤”公孙玉峰;此外,就是“妖熊”山大彪,和我们妖娆冶艳的“小媚”紫凌烟了。
先起了一声沉咳,骆孤帆从圈椅中略微伸直了腰身——这是他表示有话要说的老习惯,其他六个人立刻正襟危坐,屏息如寂;别看他们个个狠毒剽悍,玩命如同吃白菜,在头儿跟前,却仍惮忌得紧,小楼外的局面和江山,可不是在这里论的。
骆孤帆的视线投向公孙玉峰脸上,徐缓的开口道:“老五,你这次接的一票买卖,说是‘头家’开价有十万两银子?”
公孙玉峰未言先笑,他躬着身道:
“可不,而且已经先付了一半定洋,‘金悦通钱庄’的银票,十足兑现!”
摇摇头,骆孤帆道:“我不是指它兑现不兑现,于我们这行营生,还怕‘头家’耍花样?我只是在想,杀一个县衙监房的牢头,为什么要出如此高价?”
干咳一声,公孙玉峰环视过众家兄弟姐妹,才谨慎的道:“有关这一点,我也弄清楚了,老大,现在是不是可以向伙计们‘叙案’、‘摊底’啦?”
骆孤帆道:“你说吧!”
公孙玉峰口齿清晰的道:“事情是这样的,这次托我们办事的‘头家’是‘群鹤门’的朋友,缘因三个月前,他们门下的‘黄鹤’丁贵劫得了一批官银,案发之后,不慎失风被捕,人就囚在‘瑞昌县’的牢房里,丁贵急着逃狱,就买通了牢头向帮口通风报信,要求接应,在这一传一返的过程当中,那牢头不独知道了丁贵与帮口的联络秘密,更且获悉了二十五万两官银藏匿的所在。于是乎,这牢头贪念顿起,猛古丁就变了脸,非威胁‘群鹤门’给他十万银子做酬劳不可,否则,他不但不帮着姓丁的逃狱,还要向上面告发,这一来‘群鹤门’如何不火?是而找到我们的线人,委托做这票买卖……”
骆孤帆沉吟着道:“‘群鹤门’在道上也算是实力不弱的组合,为什么他们不自己下手?”
公孙玉峰道:“我也问过这句话,而他们不便自行下手的原因很简单,打劫夺那批官银之后,着实引发了极大风波,连省衙都大为震动,不但调遣了四府十六县班房的各役铁捕协同办案,连刑部亦派下十余名好手支援,如今正是满城风雨,草木皆捕的关头,‘群鹤门’且早受监视,一行一动都不能稍出岔错,是以才拐了这么个弯……”
骆孤帆又道:“那丁贵的人呢?还关在‘瑞昌县’牢房里?”公孙玉峰道:“正是,这亦为‘群鹤门’投鼠忌器的因由之一,他们深恐径行动手,不论成事与否,对丁贵都是贻患无穷,再明白的说,那牢头早也防着‘群鹤门’玩这一招了。”轻抚着下巴,骆孤帆道:“这样说来,那牢头还不知道已经惹祸上身?”公孙玉峰忙道:“自是不知——”
骆孤帆接着道:“如此,则‘群鹤门’必然佯许了他的条件,以换取时间来缓冲?”
一伸大拇指,公孙玉峰胁肩谄笑:“老大高明,正是这么回事。”
骆孤帆不吃这一套,只沉沉的道:“那么,我们还有多少余暇动手?”
公孙玉峰低声道:“三天之内必须结果那厮,要不然,就是我们失信了。”络孤帆正色道:“丁贵逃狱的事,不在我们的范围之内吧?”公孙玉峰道:“我们不管这一段,老大。”
忽然,一直聆听两人谈话,不曾出声的紫凌烟,神色淡漠的插上嘴道:
“五哥,那‘瑞昌县’的牢头,在这一行里可是干了许多年了?”
公孙玉峰嘿嘿笑道:“一点不错,听说这老杂碎吃公门饭业已吃了大半辈子,典型的牢房臭虫、黑狱蝎子,要不,他哪来这么些发横财的邪门儿?”
紫凌烟似不经意的问:“这牢头,也该有个名姓吧?”
公孙玉峰颔首道:“这还用说,凡是个人,能没有名姓的?老家伙姓常,叫常遇安,不过,捅出了这桩纰漏之后,就怕他安不得喽!”
紫凌烟的形色好像有点不自然,但仅是一瞬间事,随即又恢复了常态,但这瞬息前后,她的眸瞳深处,便已留下一抹郁结的的阴翳了。
骆孤帆的浓眉微扬,目光掠过公孙玉峰脸上:“三天的日子,相当仓促,得尽快进行才是;老五,这趟买卖,你看叫哪几个去办比较妥当?”
公孙玉峰似是早就有了腹案,他轻轻松松的道:“我想,还是用平时的老法子就行,小媚踩路掠阵,沙四哥下手——”
骆孤帆道:“要小心,老五,这次的对象,虽然表面上看来不是什么棘手的货色,但瞧在大笔酬金的份上,我们也万万疏失不得,‘北斗七星会’的招牌,砸不起!”
公孙玉峰陪着笑道:“老大说得是,那,我们就再多增加一位人手,叫山老六陪着去帮衬帮衬。”
“嗯”了一声,骆孤帆转向山大彪:“这些日子里,你已连出了好几趟差,这一趟,就再委屈你一次,怎么样?”
山大彪木讷的搓着手道:“全凭老大吩咐。”
骆孤帆满意的点点头,从大圈椅上站起身来,不再多言一句,径自登向二楼。
于是,公孙玉峰开始调度人手,解说行动步骤,看他那种指手划脚,口沫横飞的劲道,不禁令人怀疑——他到底为了赚钱高兴,还是为了杀人高兴?
谢青枫仍然穿着他惯常所穿的一袭青衫,独自坐在河边垂钓,甚至他所使用的这支钓竿,也是青幽幽的翠玉竹,和他身上衣着的颜色相似。
河是小河,砂是白砂,一块斑孔石,两岸衰草,而河面雾起烟笼,一片寒洌,他钓竿在手,却不注意水面浮标的动静,只偶尔将身边摆置的酒葫芦凑向嘴唇干抿一口。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