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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卿别云也逐渐敛了笑意。
长长冠丹指甲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百年梨花木椅扶手,看似无意为之,实际在此刻肃静大殿中听来,倒像是在刻意倒计时。
一声一声清晰的回响,听的奴歌委实有些不耐烦。
“皇后到底有没有事吩咐?”
如此询问固然冷硬,对面卿别云却不见怒意。
“急了?”只一扬眉梢,有些幸灾乐祸的叹息“只可惜,这事可由不得我。”
“那你……”
“皇上眼见着就要下朝,我总不能在这时候派人去催,妹妹说是不是?”
“皇上?!”奴歌心间一凛“卿……!”下意识想要直呼对方大名,但转念又碍于对方如今万人之上身份,只能立即顿声,改称道“皇后这是何意!?”
“自然是要解释一番,为我自己开脱。”
奴歌凝眸上下打量卿别云,隐约的眉目,只觉对方笑的不怀好意。
“你今日传我前来,只是为了刻意当着司凌夜的面羞辱我?”
“妹妹,祸从口出,可要注意你的言辞。”似是容不得有人玷污皇室,卿别云但听奴歌直唤司凌夜名讳,当下凝声斥责。
“我!……”
…………
“皇上驾到———”
太监尖细的通报声遥遥自大殿外刺耳传来,奴歌本是站起一半的身子,不知想到什么,缓缓矮身坐了回去。
翊坤殿外,那刚刚下朝尚未来及退去龙袍之人一步步,器宇轩昂而来。
仿佛是遥远来自天际,一点点由朦胧变得真实,然,这真实却让奴歌觉得刺眼。
旁人包括卿别云都在矮身行礼时,奴歌不曾起身,只别开头看向角落。
不消片刻,便有人注意到奴歌大不敬行径,以卿别云为首,视线咄咄看她。奴歌却是浑然不觉模样,垂落视线看向自己脚尖———了无看头最简单的黑色布鞋,不知被洗刷了多少次,已经微微褪色,好像还很严重……回去要和宫铃说,以后不要太认真的刷鞋子。
“怎么,你见不到朕么?”
灰黑布鞋对面,不其然多出一双针脚细密的流云短靴,明黄色,上有宝珠镶嵌点缀,映着缎面徐徐生辉。
视线顺着这华贵的鞋面往上去看,龙袍———昂扬的五爪金龙眉目含威,再往上……
奴歌蓦然别开视线去,似是不愿多看司凌夜一眼,最终调转视线到翊坤殿地面一点污渍上———或许是哪个宫女进来时踩得,想是不就便要被打理干净了吧。
就像是自己一样,本不该出现在这光鲜的大殿,是以很快便要被厌弃清除。
只是这时候怎么还不到来?
…………
“朕亦知道你丧子之痛,身子还有诸多不便?行礼便免了罢。”
司凌夜拂袖,在奴歌对面站立一会便转而走上正座。
“哼。”奴歌在心底蓦然冷笑一声‘身子不便,不必行礼?司凌夜,你还真会为自己挽面子,找台阶!’
“臣妾今日劳请皇上前来,本是想要做个见证。”
“哦?”司凌夜扬眉看向卿别云,配合问道“什么见证?”
“是这样……”卿别云故作伤心自责掩面“我想奴妃妹妹定然是误会了些事,她腹中孩儿本是我负责配药保胎,可因妹妹体弱,眼见孩子八月之余却胎死腹中……妹妹定然是怪罪我照料不周……”
司凌夜不语,只转为看向奴歌“果真如此?”
却见殿下,那单薄的身子不知为何而轻轻战栗,似在极力压抑什么。
她何时变得如此细弱了?
本是晶莹吹弹可破的肌肤如今伤痕遍布,本是灵动倾世的眉眼,此刻只剩下死寂,麻木干枯的,像是一种抵达天尽头的空洞。
单薄的肩膀,扁平的小腹———再没了身为人母的慈爱丰盈。
清瘦的,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在这勉强支撑。
这,可是自己最初相识的奴歌?
正文 质问
“依照皇后如此说来,这孩子,莫不是本就该死!?”略哑的声线,亦是再无举世生动九霄的空灵。
悄然打量奴歌半响,司凌夜暗自收回视线,在心底叹息一声———昔日完美的人,犀利的剑,如今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妹妹哪里话?”对面卿别云一诧,含冤委屈道“依妹妹这话听来,反倒像是我刻意而为之,夜……”又扭头看向司凌夜,玄泪欲泣“你也知道别云是多么疼爱这个孩子,怎么可能下手?”
司凌夜在一旁默默的听,最后微微凝眉看向奴歌。
“别云对这孩子的确上心,你身子不济,也不该怪她,实际上……琬”
但见那冰冷如刀的视线倏然射来,本是劝慰之言,便悉数吞回腹中。
“我承认,我孩子的死,是他福薄,是他活该!”奴歌冷声“但,我却不明白的是,人既然已经死了,却为何还要将他弃尸乱葬岗!!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到处都是荒郊,腐烂的尸体,甚至搞不好还会有野狗豺狼冒出来将其尸骨吞入腹中!……我如今只想知道,他既然已死,为何不让我见上一面!反而扔到那种地方!尸身不保!”
“我!……”
别云美目倏然圆瞪,扭头满脸慌张无措看向司凌夜,一副惊讶模样“夜?奴歌妹妹这是在说什么?”
“乱葬岗?”
对面司凌夜亦是颦眉“我不是吩咐宫人将孩子以大皇子之仪下葬,入皇室陵墓的么?”
“是啊,夜你当初是如此对我说,我还特意提点了下人,告诉他们是按大皇子形式,万事不可疏忽。”眉目又转向奴歌“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污蔑我?”
“你!!”奴歌心间一凛,刹那间回想起先前云端传话时种种,最终觉得云端身为司凌夜手下,虽身为暗影,但毕竟心地不坏,离开前没有理由戏耍坑害自己。
那剩下的可能,便是今日卿别云特意安排好,找来司凌夜,佯装委屈唱一出戏刺激自己!
思及至此,不禁愠怒“卿别云,你还想抵赖!”
“夜。”对面卿别云却不想与奴歌针锋相对,只小女子模样扭头对司凌夜哭诉“你瞧,妹妹果然误会了我,今日若不是夜在这里,说不定她便要上前,直接如上次那般刺杀我呢。”
“你!……”
奴歌气急,自知有苦说不出,纵然说了司凌夜亦不相信,于是生生吞下一口气不再辩驳,只‘啪’的一拍椅子扶手站起身来“我……”努力平复怒气怨恨半响,为避免卿别云再找自己错处来惩罚,于是僵硬行礼“自打诞下死胎后心绪一直不宁,如今误会了娘娘,奴歌罪过!奴歌自愿回到落霞宫面壁思过!不再见任何人!”
这‘任何人’中,自然也包括司凌夜与卿别云。
眼下这情景看似是奴歌请罪,实际上,则在谋取后路。
既然孩子已死,既然尸骨不再,再多分辨什么都是无用———眼下最终要的,便是将自己调养好,日后打算给卿别云一击致命!
…………
“妹妹这?”
座上卿别云亦是未曾料到奴歌学会明哲保身,当下准备好哭诉给司凌夜的台词,一时哽在喉间,不上不下憋得俏脸通红。
顺气半响,这才明白奴歌面壁此言为何,却偏不打算遂奴歌的愿,于是扯笑道“妹妹原本丧子便是因为长时间抑郁在心,如今正适合出来走动散心的时候,哪里能再面壁?”又刻意在司凌夜面前展现自己宽容大度,温和假笑“妹妹日后还是多来翊坤宫玩罢,自从封了后位之后,后宫其她妹妹多多少少都开始与我疏远,还望奴歌妹妹莫要如此。”
奴歌只身立在殿内不再入座,面对卿别云看似亲和,实则挖苦嘲笑的话,亦是抿唇不答。
什么叫翊坤宫寂寞?分明是在炫耀她凤位无限崇高。
卿别云,正所谓爬的越高摔的越疼,你莫要太得意!
奴歌垂眸,过长的刘海恰好掩去其眸中一抹冷意。
“皇后若是无事,奴歌告退。”
说着竟是不理司凌夜与卿别云是否准许,径自转身离开。
…………
是因无人阻拦,于是挺直脊背,一步步昂首走出翊坤宫外,仿佛是一切都不在乎的淡然模样。
实际上,此刻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刻,心究竟多疼。
司凌夜,按理说,那个身为孩子父亲的人……
得知孩子尸身被扔到乱葬岗时,他有那么一瞬诧异惊骇,然,也只有那么一瞬而已。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