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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无声依然保持沉默。
冯大娘轻轻一叹,拉开门,慢慢走了出去。
墨至白这几天总有一种大锅临头的感觉。这让他非常不自在,坐卧不宁。
狐狸窝忽然间来了这么多外人,而且看样子这些人都怀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谁晓得什么时候这些人会突起发难呢?
这些外人中,来自中原野王旗的人反倒显得相对不那么可怕了。至少,野王旗的人不会想要他墨至白的命。他们只不过想要他的钱而已。
他担心的是那些身分不明的外地人。他担心这些人可能和刁昆仑、铁至柔和夏至上他们有关,他担心这些人会要他的命。
他虽然有这些担忧,却不肯说出来,不肯去和水至刚父子商量对策。自上回“谋反”事件之后,墨至白已越来越小心谨慎,总是顾虑到如何替自己找后路。
他现在已不再是狐狸,反倒像是只狡猾警觉的兔子。
吴至消近来也不似从前那么笑口常开了,就算她偶尔笑笑,神情也总有点怪怪的,就好像伯被什么人看见似的。
以她那身神出鬼没的轻功,她当然有许多机会窥视狐狸窝里发生的一些很隐秘的事情。
她看到了“阴谋”。
她看到的阴谋还不止一个。
她虽然看见了这些阴谋,却根本无力阻止,也根本就没打算阻止。
她只是抱着听之任之的态度。她知道自己对参与阴谋的各方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人物,她没有得罪过任何一方,就算得罪过,也都不太厉害。
她已老了,不仅人老了,心也老了。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度此残生,年轻时所有的欲望都随风而去了。
从表现上看,任至愚比从前显得更忠厚老实了。他在狐狸窝的人缘一向就不错,现在就更好了。
甚至和那些外地迁来的人,他也相处得很不错,经常去他们那里串串门。别人有什么困难,他也会很热心地跑东跑西帮忙。
他见了水至刚,总是显得非常恭敬,一口一个“堂主”,叫得十分诚恳,就好像他对水至刚的尊敬之意完全是发自内心的。
他在路上遇到水无声,也总是很谦和,完全不以长辈自居。
他甚至还时不时携了渔具,去察干淖儿钓鱼,常常一去两天不回,一副隐士的派头。
今天任至愚又来钓鱼了。
湖面上已结起了厚厚的冰,任至愚用随身带来的镐头在冰面上凿出一个大洞,在洞边铺上随身带来的毯子,自己端坐在上面垂钓。
他非常专心。
终于,有鱼咬钩了。
任至愚提了鱼竿,发现这条自相当大,看来不下二三十斤。
任至愚双手握竿,一叫劲,一条黑色的大鱼破洞而出,水花飞溅,声势惊人。
奇怪的是,这条“大鱼”居然长着两个手、两条腿。
任至愚知道不妙,手一松钓竿,转身就往岸上跑。
他跑得的确不算慢,足尖只点了两下,身子已掠出六文开外。
他的暗器功夫也不错。他转身时,双手已不知从哪里摸出了暗器,随着身子的纵跃,双手连发,暗器如暴雨般向后面打出。
转眼间,他已上了岸。
岸边有一丛丛的黄芦草,虽已枯黄,但仍然很密。任至愚冲过一丛黄芦草时,草丛中忽然飞起根绳索,缠向他腰间。
任至愚的反应的确也不慢,身子一矮,已从绳索下钻过,冲出三四丈远,迎面忽然又砍来两把刀。
任至愚想也没想,双手施展擒拿术,扣住敌人的腕脉,一叫劲,将两名敌人抛翻在地,自己仍然发力往狐狸窝方向冲。
对面是一道土坎,任至愚料定土坎后面必有埋伏。他只有突然加力,以求一冲而过,给埋伏的敌人猝不及防。
他还没来得及加力,土坎上已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年轻美丽,面带冷笑的女人。
任至愚猛一下停住脚,双目瞪得滚圆,直愣愣地看着这个女人。
不断有人从土坎后面、从黄芦草中站起来,围住了任至愚,他却像根本没看见他们。他的注意力,已完全集中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许久,任至愚才吁了口气,喃喃道:“真想不到会是你。”
这个女人,就是天马里已故堂生山至轻的独生爱女山月儿。
狐狸公主山月儿。
冯大娘回到她的酒店里,小江正在等她,一见她就急匆匆赶了过来,压低声音道:“你那边怎么样?”
冯大娘悻悻道:“还会怎么样?老样子!他还是那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跟他说什么都没反应,就跟他身上那根不中用的玩意儿一样。扶不起来。”
小江怔了一怔,跺脚道;“这该如何是好呢?……水无声是最佳人选,他不动,别人可没法动啊?”
冯大娘冷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进了里屋。
小江连忙跟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掩好门,凑到冯大娘身边赔笑道:“舵主,累了吧?”
冯大娘气呼呼叱道;“累个屁!”
小江低笑道:“舵主,何不躺着歇歇,小的给您按摩按摩?”
冯大娘睑一沉:“你要作死?”
小江连忙跪下,惶声道:“小的不敢,实因小的原是剃头出身,往日也常在大户人家间来往,为太太小姐们梳头,顺带也常帮她们拿捏拿捏。小的不敢说自己手艺多精,但确实是一番好心想为舵主解乏。”
冯大娘面色顿时和缓了许多:“是吗?”
小江磕头道:“小的怎敢欺骗舵主?”
冯大娘想了想,又看了看小江,偏着脑袋又想了想,才谈谈道:“好吧!我就让你试一试,不过,…··”
小江本已往起爬,一听到“不过”二字,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冯大娘满意地哼了一声,声音也柔和多了:“不过你可仔细着,要是弄疼了我,看我不吃了你。”
小江道:“不敢,不敢。”
冯大娘看着他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忍不住嗤地笑出了声,用脚尖在他额上点了一下。“起来吧,没用的东西!”
小江应了声“是”,这才站起身来。
冯大娘欢笑的脸忽然又阴沉下来了:“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小江道:“差不多了。任至愚已经答应先下手为强了。
只是他还很担心一个人。”
“谁?”
“水无声。在狐狸窝里,现在只有水无声拥有最强的实力,他的铁骑杀手几乎无人能敌,而且他本人的武功也实在深不可测。”
冯大娘撇了撇嘴:“告诉任至愚,让他别怕这怕那的,只管去做就是了,水无声自有老娘对付。”
小江道:“是。”
冯大娘忽又皱了皱眉:“任至愚呢?”
小江道:“一大早就出去钓鱼去了。”
“他近来出去钓鱼的次数好像也太多了一点吧?”
“他说他想一个人静静地考虑一下行动的计划,他不想引起水家父子的注意。”
冯大娘想了想,点了点头;“这话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派人跟踪了吗?”
“派了两个。”
“嗯。……我们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都已到位,就等着您下命令了。只是新近来的一伙身分不明的胡人行踪鬼祟,看样子也是有所企图。”
“要严密注意这些人的动静,随时向我报告。”
“是”
冯大娘伸了个懒腰,款款躺到了床上,她的声音里又有了些宿酒未醒的味道:
“还不过来?站在那里做什么?”
送走了冯大娘;水无声的心情仍然没有好转。
实际上自那天夜里冯大娘杀死赵唐后,他的心情一直没有好过。
他拚命想忘记那次沙暴之后发生的事情,可他做不到,他根本做不到。
他无法忘记。
山月儿的身体在他的折磨下扭曲…·这感觉,他永远也忘不了。
复仇的病狂、快意的残暴,在他心上烙下了如此鲜明的印迹,就算他以前曾经是魔鬼,他也忍受不了这种折磨。他强暴的女人,竟是他痴恋了那么久的山月儿,他怎么能相信那残忍疯狂的一幕就是事实呢?
他已经被折磨得快要疯了。
他常常都有一种天将山崩地将裂的感觉,他找不到任何东西可以扶持。他常常都有一种想拚命吼叫的欲望,这欲望有时候强烈得令他恐惧。
他曾经想到过了断自已。
但他每一次都挺住了。他静静地躺着,强抑着那令人恐惧的发疯的感觉,强迫自己不去想,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对干狐狸窝里发生的事情,无论什么他都不想听、不想看、不想管,那些阴谋、残杀以及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他只愿想他自己的事。他一定要想通,否则他就一直坚持想下去。
水至刚这半年来酒量长进了不少。
他经常喝酒,而且十次有八次要喝醉,其中至少有四次会是酩酊大醉。
只要一喝醉,他就一定要呼唤姬妾们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