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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翠被引进来时,包厢里还空无一人,她被安置在濒水的雕窗之边坐下来,茶房立刻上前请示要喝些什么茶。
要了一碗“龙井”,朱翠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前台的表演,然而她的目光却意外地被另一个人所吸引住了,似是另外的一个包厢,一个素面垂有薄薄面纱的女人,白净的脸、手,一身黑色衣裙,足下是一双半长的鹿皮快靴。这个姑娘腰肢款款,身材瘦长,尤其是拿着细细湘妃竹节马鞭子的一只纤纤玉手,看上去最是引人。
朱翠之所以猜测她是个姑娘家,那是因为由她的发式判断出来的,如果结过婚的女人,必将是“开脸分头”,对方却显然不是。
能够一眼就吸引住朱翠眼睛的人,当然绝非一般。而使朱翠心存好奇的,却是对方那个女人脸上的一袭面纱。
戴“面纱”的女人通常代表两种身分,一是名门闺秀,二是江湖女子,前者以深闺玉容不甘落入凡俗眼目,后者却因风尘奔驰,用以掩遮烈日风沙,自然除了这两种身分之外,还有其他的理由,像是居住西北塞外的女人,出身回族的姑娘,都有遮戴面纱的习惯。
眼前这个修长少女的身分,确是有些令人费解了。
两个玩杂耍的姑娘下去以后,有一段短暂的冷场,朱翠因而情不自禁地把眼睛又移向对面包厢,一回头,刘老板还谄媚般地站在面前。
“嘿嘿……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没有?”
朱翠摇了摇头,忽然想起来似地,向着对面包厢扬了下眉毛道:“那位姑娘是……”
刘老板缩了一下脖子,嘻嘻一笑道:“大小姐问得好,不瞒您说,我也正在纳闷儿,这位姑娘比大小姐您还玄……”
愣了一下,大概发现这句话里面有语病,连忙顿住,红着脸呵呵笑了几声,刘大个子搓着他两只手:“这位姑娘来我们这个茶楼总有十来回了,每次都是一个人,只有在看玩艺儿的时候,她才撩开一半,呶,就像现在这个样子,大小姐您别不信,她来咱们这里十几回了,加起来总共没说过五句话。”
“哦?是么?”这么一听,朱翠的眼睛可就情不自禁地又向对面包厢移了过去。
凑巧对方那个姑娘也往这边看,两个人四只眼睛可就对在了一块儿。怪不好意思的,朱翠连忙把眼睛瞟向一边,那位姑娘的眼睛也溜开了。
这一眼虽是匆匆一瞥,却留给朱翠很深刻的印象。对方有一双黑不溜丢的眼睛,下额略瘦,却难掩其清秀,唇边下不大不小的一粒黑痣,尤其给人以俏丽的感觉,然而事实上对方显然不是属于活泼那一形态的,一眼看上去给人以沉默端庄的印象。
刘大个子似乎被朱翠引起了好奇,他原本对朱翠的好奇尤过于那个黑纱少女,现在却莫名其妙地转移了对象。
“您信不信,第一次我问这位姑娘姓什么?她看了我上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朱翠微微点了一下头:“后来呢?”
“第二次我见着她,请问她是住在本地呢还是外地呢?嘿!这次更妙,她连看我也没看一眼。”
朱翠“哼”了一声,淡淡地道:“你的话也许是太多了一点。”
“是……这个……”刘大个子一面摸着脖子傻笑:“大小姐责备得也是,不过干我们这一行买卖的人,不就仗着眼睛亮嘴巴说吗!”
朱翠呷了一口茶,轻轻唾出未沉的茶叶渣子,眉毛微微皱了一下。
刘大个子立时弯下腰来道:“这些个小子,我关照说给大小姐上最好的西湖‘冒头尖’,他们还是给弄错了,我这就给您换去。”说着就要伸手,朱翠按住茶碗道:“不用了。”
她只是关心着对面那个妙女郎,似乎连正在表演的台上节目也不屑一顾。
刘大个子察言观色的笑道:“如果大小姐想见她,我这就去请她过来,也许她看在大小姐你的面子上就过来了。”
朱翠摇摇头道:“不用,不用,我只是对她有点好奇罢了。”
刘老板道:“谁又不是呢,这位姑娘到底是干什么的可是谁也不知道,有人说她是从回子那边过来的,要不怎么会一天到晚脸上拂着纱呢。”
朱翠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心里却否定了对方这种看法:“她是骑马来的?”
“是,”刘大个子道:“可是好马,顶儿尖儿的一匹伊犁黄马,上一次我这店里住着一位贵客,在马房里一眼看上了,出到两百两银子,要我去给说说去,我硬着头皮去,才说了两句,这姑娘干脆扭头就走,也不说卖也不说不卖,嘿!这真是……从那次以后,我算是再也不敢去碰她的钉子了。”
朱翠从这位刘老板的嘴里,总算对对方姑娘了解了一个轮廓,其实正如她所说,纯粹不过是好奇罢了。
台上换上了连宝云的清平快唱,朱翠就暂把注意力集中台上,不再跟他答腔。
刘大个子本想套一番近,好把朱翠的来历身世摸一下,可是却也发觉到这姑娘似乎也不是好相与,自己站了一会儿觉得不是个滋味,也只好哈着腰告别退出。
朱翠倒是静静地听了这个连宝云唱了两段,意外地觉得很是有趣。
原来这个连宝云,亦不过是个与自己年岁相差不多的大姑娘,梳着两根大辫子,鸭蛋脸,柳叶眉,一身粉绸子绣花衣裙,出落得十分标致。她所唱的“清平快调”,无非是历代盛世一些才子佳人的传奇故事,通过她那清脆的嗓音,加上伴奏的古瑟二弦,确是很动听。
一曲方终,博得了如雷掌声,很多人嚷着再来一个,台上伴奏的两个老人,连连向四面打躬作揖,很多人往上面扔钱。
二老之一,随即拱手向着众多的茶客道:“谢谢各位贵客的捧场,不瞒各位贵客说,我们姑娘前次在兰州得了一场重病,嗓子也倒了,眼看着不行了,幸亏遇见了一位好心的女菩萨帮忙,不但治好了小女的病,还医好了她的嗓子。从那天以后,我这个姑娘才能又到处卖唱,有了今天这个场面,这一切都是那位女菩萨所赐。从那天以后,我们姑娘就自编了一首歌词,为了答谢这位好心的女菩萨,这首歌,我们姑娘是百唱不厌,还请各位大爷大奶奶少爷小姐赏音吧!”一面说时,这个老头儿目噙热泪地忽然趴在地上,通通通一连磕了几个响头。
满园起了一阵子骚动,俱都谈说起这件事来。
朱翠在老人诉说时,心里已不禁微微一动,这时见他跪下叩头时,下意识里更似略有所觉,顺着其叩头方向一看,正好发觉到那个面拂黑纱的少女,心里顿时雪然,再通过那位姑娘微微颔首表示喜悦的脸,她更明白了一切,敢情这个姑娘,就是老人嘴里的女菩萨。她必然事先嘱咐过老人全家,不得泄露她的身分,而老人父女感恩心切,却偏偏又有此一番表白作为,这就使好心善良的这位侠骨热肠的姑娘处于尴尬境地了。这是一种微妙的心理推理,虽然未经证实,但朱翠却相信是绝对正确的。
接着这位连宝云姑娘,随即唱出了她感人的歌词,确是情词并茂,赚人热泪。
朱翠耳听心想,竟然情不自禁地陪着落下了两行同情之泪。
十二
一曲方终,掌声如雷。
朱翠少掩悲怀,等到移目对面包厢座位上时,才赫然发觉到敢情那位神秘的轻纱少女竟然已经失踪了。这个猝然的发现,不禁使得朱翠心里为之一惊。由于她对这个轻纱少女已经留下了心,是以对方的一切也就格外引起了她的好奇。现在她既然已经走了,朱翠也就感到有些索然,她勉强地耐着性子把连宝云的演唱看完。
换上来的是老刀螂小刀螂父子的对口相声,父子两个满口黄腔,口无遮拦,逗乐虽是逗乐,朱翠却难以入耳。匆匆离座步出,却见刘老板正自慌张着往这边走来,一眼看见朱翠,忙自赶上几步,满脸笑靥地弯下腰来。
朱翠眉头微皱道:“有什么事么?”
“有有……大小姐!有贵客来看你啦。”他边说边弯下身子,身躯前倾道:“是对街的常小爵爷,敢情大小姐您认识常小爵爷呀,真是待慢,待慢,您这边请吧。”
朱翠心里微微一动,暗忖着他说的当是常孟,这么晚了他来旅邸探访,想必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当下一言不发,匆匆随着刘老板来到了前面饭店。
推开门,刘大个子哈下腰来道:“您这边请。”随即将朱翠带到右后侧的一个单间里,即见常孟衣冠楚楚地由座位上站起来,一脸笑容地迎上来道:“这么晚来打扰,还请公……”
一眼看见旁边的刘大个子,随即把话吞住,由袖子里抖出一锭银子,转向刘大个子道:
“一点小意思,刘老板你喝杯酒吧。”
刘大个子摇手笑道:“这这……小爵爷您大客气了,不敢当,不敢当。”说着频频后退着,双手接过银子,转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