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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着在半睡半醒间皱着眉,过了一会儿,含糊说道:“馄饨,荠菜猪肉香菇馅的。”
蓝田登时傻眼,再一细琢磨,简直就抓狂了:这时节让他上哪儿找荠菜去?!
他捏着钱包在厅里转了三圈,最后还是冲了出去,趁超市还没关门,能买什么就先买点什么吧!
徐知着在梦魇中闻到食物的香气,是浓郁油脂的味道还有甜腻的桂花香,他忽然就觉得饿了,胃里痉挛般抽搐。他挣扎着坐起,有人从远方走近,递给他一碗混着桂花甜香的粥。
第二天早上晨辉铺地,金色的阳光融化了虚无的梦魇。徐知着艰难地睁开眼睛,只觉头痛欲裂,每一寸肌肉都酸痛难耐。他像是死过了一次,又活转回来,像一只孤兽在濒死中颤抖,独自舔舐伤口,然后安安静静地熬过了最难的那一刻。一些记忆与梦想被打包装箱埋入灵魂深处,仿佛前世旧梦。
“醒了?”
“嗯。”徐知着看到蓝田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你怎么睡在那里?”
“回屋睡看不见你,别再出什么岔子。”蓝田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潦草揉了揉眼睛:“先去刷牙,早饭一会儿就好。”
徐知着迟疑地走到蓝田睡觉的地方回头看,客房的门开着,从这个角度,一眼就能看到床上睡着的人。徐知着顿时茫然失措,在他的生命里,极少受人关爱,尤其是如此毫无缘由,却悄然无声如春雨落地的关怀。
其实徐知着把蓝田想得太崇高了,英明神武的蓝教授选择睡沙发,纯粹是因为不敢睡到他身边去。
早饭是荠菜猪肉香菇馅的馄饨,金钩紫菜煮出来的清汤做底,滴入三滴香油,洒一把葱末,清香扑鼻。徐知着一口咬下去就变了脸色,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说过什么,又记不真切。
“好吃吗?”蓝田期待地看着他。
“嗯。”徐知着有些疑惑:“什么馅儿?你包的?”
“荠菜猪肉香菇馅,你亲口点的,忘了?”蓝田嘲道。
“真的?”徐知着神色尴尬:“麻烦你了。”
“你这回还真是麻烦我了。”蓝田得意洋洋:“好吃吗?我放了猪油渣。”
“很好吃,真香。”徐知着垂着头,这次不敷衍,十分真诚。
“喜欢就好。”蓝田满意了。
徐知着吃到一半才想起来:“现在有荠菜?”
“没有。”蓝田眼中略显促狭
“那你怎么?”
“我变出来的。”蓝田面有得色。
徐知着从厨房的垃圾箱里看懂了蓝田的戏法。蓝田买了两大盒荠菜馅的速冻水饺,把饺皮敲破,把馅儿全挖出来,解冻,分出荠菜,然后加香菇肉末和油渣重新调味,包出了四十八个皮光肉紧的大馄饨。
徐知着站在厨房门口感动得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蓝田一脸羞愧地凑过来:“商量个事。”
“怎么?”
“以后见了陆臻,能不能……别跟他说我出差的事。”
“哦?”徐知着不解。
“你看,他把人扔给我,我这一忙起来就把你忘家里了。要让他知道了,回头准得跟我生气……”
徐知着瞬间恍悟,这就对了,蓝田这么尽心,自然是为了陆臻,怎么可能是因为他。
“没问题,没问题,我不会说的。”徐知着脸上笑开,笑容和煦,只是稍有一些尴尬,为那一瞬的自作多情。
5。
蓝田本来就有一天假,因为心中有愧,又多加了一天,打算好好陪一陪徐知着,顺手收拾一下小帅哥那残破混乱的生活。徐知着身体素质强悍,昨夜那一时的虚弱纯粹自己熬出来的,眼下吃饱喝足睡好,体力就回来了一半。
吃过早饭,蓝田就开始拉着他打扫卫生出门采购。
在蓝田看来毛病都是惯出来的,蠢事是都是闲出来的,找点事儿干,忙到团团转,天塌了也能当被盖。蓝田在超市一口气买了六盒蓝罐曲奇,眼神促狭地看着徐知着。
徐知着是多么聪明的孩子,顿时脸上飞红,不好意思地笑道:“以后真的不会了。”
蓝田默默看了几秒,回身拎出几套款式极度保守的睡衣扔车里。美色当前,节操说不得就要碎一地,蓝教授是理性人,知道预估风险,把苗头扼杀在萌芽中的重要性。
蓝田昨天一晚上没睡好,徐知着连着几个晚上都没睡好,忙了一上午,都开始困乏。中午在街边找了个精致馆子匆匆解决问题,付帐时“打”了一架,蓝教授顺利抢到主动权,划卡走人。
一回家,蓝田就急吼吼地催徐知着把睡衣换上,眼看着那白底细格的布料把人从头包到脚,连锁骨和脚踝都盖得严严实实,这才放心了。随手一挥,睡觉睡觉,一头在徐知着身边栽倒。
客房的床很大,足有两米宽,扔两床被子,即使是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也可以互不打扰。
徐知着没能正确理解蓝田逼他换睡衣的背后深意,还以为是自己穿裤衩裸睡的不雅陋习让人给嫌弃了,迷迷糊糊中还在想,如果明天天气好,把被子洗了。
这一睡就睡到夕阳日暮,蓝田拉开窗帘,落入一室红霞。徐知着已经醒了,脑袋陷在一堆松软的床单被褥里,半睁着眼睛看向窗外落日镕金,只露出一个瘦削的下巴。
蓝田默默看着他,心动万分。满怀惆怅中看到手机在闪,拿过来一按,发现是之前发给陆臻的短消息,现在终于回了。
昨晚上临睡前,蓝田问陆臻:徐知着到底怎么了?
陆臻回复:如果有一天,你不能再做生物研究,也不再是个教授,你会怎么样?
蓝田扬了扬眉毛:不搞生物,老子可以转医药啊。
可心思一转,蓝田愣住了。陆臻不太了解他的工作,正如他也不了解陆臻的,大约在陆臻看来,自己所有的事业就是一个大学生物学教授。所以陆臻意指地是自己全部的工作,生物、医药、咨询……所有的一切,全部的名誉、学生、实验室和经费。
蓝田从后背升出寒意,冷汗连连。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床上躺着的是一个职业军人,他所从事的并不是一个丢了可以再找的工作,那是一旦失去,便永远不可再回头的事业。
蓝田满脸通红,羞愧得无地自容,他想起昨天晚上他像个廉价的人生导师那样随口训斥,轻描淡写地说“那也还好”。他想起徐知着当时悲凉而从容的微笑,说“是啊,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天边吞没最后一抹灿烂的金光,徐知着推被坐起:“几点了?”
蓝田走到床边蹲下,仰起脸来看他:“还早,你再睡会儿。”
“哦。”徐知着感觉气氛微妙。
“晚上想吃什么?”
“你决定吧,我什么都吃。”徐知着很不好意思。
“在我这儿安心住下去。”给我一个机会照顾你。
“这怎么……”徐知着愣住。
“失去的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但总会有新的人生,只要你不放弃。”
徐知着笑了:“我知道,我真没想自杀。”
“想吃什么?”蓝田伸了伸手,又收了回来。他这人早熟早慧,十五岁念大学,二十四岁博士毕业,三十多岁比别人四十岁经的事儿还多,人情世故混得透澈,眼神毒辣。徐知着什么个性,蓝田一眼就能看穿,所以格外注意,不想招什么误会,影响将来的大计。
“什么都行,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不,你躺着,一会儿就好。”蓝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虽然还没有动心,也不算爱上,但蓝田知道快了,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会为哪种人着迷。
晚饭,蓝田煮了一锅白粥,切出一小碟酱菜丝,用肉末炒了一盘酸豆角,把早上剩下的十几只馄饨煎得嘎嘣香脆。徐知着精力恢复,饭量也就回来了,蓝田见徐知着吃得高兴,馄饨只吃了三个就不再吃了。
徐知着直觉敏锐,但苦于想象力不够丰富,所以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浑然不知道有人刚刚做了一个有关于自己的决定,只能满怀疑惑极其感恩地应对这从天而降的关怀。只觉得眼前这位蓝田先生真是温柔体贴,阳光和煦,斯文有礼,自己不过是沾了陆臻一点光,就被照顾成这样,要是陆臻亲临,那得是怎么个好法?
若非夏明朗是他头顶青天,一辈子的老大,他还真想劝劝小陆同学,人生在世得一良人不容易,反正你也是个Gay,这哥们是真挺好的。徐知着既然从这个角度切入,再看向蓝田时,就多多少少有了一点同情意味。
蓝田和陆臻约好了时间第二天去医院,徐知着横竖无事,被拖上一起。其实徐知着不太想见他们,总觉得夏明朗也不太想见自己。虽然形势所迫,但毕竟是一刀,割肉见骨,血淋淋的伤。夏明朗顶天立地坦坦荡荡地活了半辈子,徐知着不想成为他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