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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迪尔伯恩往前走了一步。她往后退了一步,用不太信任的眼光看着他。他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头来,双唇抿在一起。
“我请求你的原谅。”他说。
“是吗?”她冷冷地说。
“我那天晚上说的话是没有根据的。”
她一听火就不打一处来。“我根本不在乎你说那些话是否有根据;我在乎的是这很不公平。那些话伤害了我。”
她左眼滚出了一滴泪花,沿着脸颊滚下来。也许她早上还没哭够呢。
她本以为自己说的话会让他羞耻,但尽管他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他还是直视着她。
“我爱上你了,”他说道。“所以我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我觉得,在你吻我之前我就爱上你了。”
她一听就笑了……但他那简单直率的表白方式让她的笑声在自己耳朵里听来都有点虚假。或者说虚弱。“威尔·迪尔伯恩先生——”
“请叫我威尔。”
“迪尔伯恩先生,”她说话的口气就好像老师在苦口婆心地教导一个冥顽不化的学生,“你这个想法很可笑。你难道只是见了我一面就爱上我了么?只是吻了我一下就爱上我了么?那只是个姐妹般的吻?”这次轮到她脸红了,但她还是接着说下去。“这样的故事只会在小说中发生,难道在现实生活中也会有?我不这么认为。”
但他的眼睛还是没有离开她的眼睛,她从中看出了一点关于罗兰的真实情况:他那浸透到骨子里的浪漫,这份浪漫就好比是一块神奇的天外飞来的金属块,深深地隐藏在他那花岗岩一般实际的想法中。他把爱情看作是一个事实,而不是一朵花,这让苏珊难以小瞧他的任何一面,无论是他的浪漫还是他的实际。
“我请求你的原谅,”他又说了一遍。他的语气中有一种近乎粗鲁的固执。这让她恼怒,又让她觉得有趣,同时还有些害怕。“我没有要求你同样爱我,那不是我说话的原因。你告诉过我,你现在的处境很复杂……”这时他的眼睛不再盯着她看,而是看着鲛坡的方向。他甚至笑了一下。“我还叫他傻瓜,对不对?当着你的面叫他傻瓜。现在看来,究竟谁是傻瓜呢?”
她笑了;忍不住笑了。“你还说过他喜欢烈酒和小姑娘。”
罗兰用手腕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要是他的朋友阿瑟·希斯这么做的话,她会把这当成是一个存心逗乐的举动。但威尔则不同。她觉得他并不是个喜欢逗乐的人。
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次并不尴尬。并排站着的两匹马,拉什尔和派龙都心满意足地吃着草。要是我们是马的话,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得多,她想着想着差点咯咯笑了起来。
“迪尔伯恩先生,你知道我已经做出某个承诺了吗?”
“啊依。”当看见她惊讶地扬起眉毛时,他笑了。“这不是嘲笑,只是此地的方言。不自觉……就渗入到我的语言中了。”
“是谁告诉了你关于我的事?”
“市长的妹妹。”
“克拉尔。”她鼻子一皱,心想这没什么可吃惊。她想可能还会有别人把这件事说得更粗俗。艾尔德来得·乔纳斯就是其中一个。库斯的蕤是另一个。最好还是别想了。“要是你明白我的处境,要是你并不要求我回报你的……不管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我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交谈呢?为什么你想约我出来?我想也许是因为你对我的感觉让你觉得不太自在——”
“是的,”他说,就好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这感觉让我不自在。我甚至很难在看着你的时候保持头脑清醒。”
“如果是那样,也许你最好不要看,不要说,不要想!”她的声音很尖利,还有些颤抖。他怎么敢这样直接,怎么敢这样盯着她呢?“为什么要送花和便条给我?难倒你不知道这可能让我陷入麻烦么?要是你知道我姑妈……!她已经和我说过你了,要是让她知道这个便条的话……或者是看见我们一起在这里的话……”
她四下张望了一下,再次确认没有人看见他们。是的,就她目力所及,周围没有旁人。他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肩膀。她看着他,他立刻收回了手,就好像被烫了一下似的。
“我只是把我所想所做告诉你,这样也许你能谅解,”他说。“就这么简单。我的感觉属于自己,你不必为此负责。”
但我是有责任的,她想。我吻了你。我觉得我的责任还不小,不仅仅是对你的感觉而言,而且是对于我们两人的感觉来说。威尔。
“我对跳舞时说的话表示最真诚的道歉。难道你不能原谅我吗?”
“好的,我原谅你。”她说,要是此时他一把揽她入怀,她也不会拒绝,管他后果如何呢。但他只是脱下了帽子,微微鞠了一躬,此时,风停了。
“谢谢你,小姐。”
“不要这样叫我。我不喜欢这样。我叫苏珊。”
“那你会叫我威尔么?”
她点点头。
“好。苏珊,我想问你一些事情——并不是作为一个因为嫉妒而伤害了你的家伙。我的问题完全是另一码事。可以么?”
“我想可以。”她小心翼翼地说。
“你是否支持联盟?”
她盯着他,一时目瞪口呆。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问题……但他却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我还以为你和你的朋友们就是来清点牛、枪支、长矛和船的数量呢,也许还有些我不知道的东西,”她说,“但我没想到您还要清点联盟的支持者。”
她看见他吃了一惊,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这次的微笑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成熟。苏珊回味了自己刚说过的那些话,意识到是什么让他吃惊,于是她也略带尴尬地笑了一下。“我姑妈总喜欢说您啊您的。这是‘你’的古语。我父亲也是这样的。这说法是一群自称为友人的中古先人用的。”
“我知道。我们那里至今还有这些自称友人的人。”
“是么?”
“是……或者说对,如果你更喜欢那个字的发音;我自己就已经开始喜欢这里的说话方式了。我喜欢友人谈话的方式。很动听的发音方式。”
“但让我姑妈一说可就不好听了,”苏珊说着就想起了她和姑妈那场关于衬衫的争论。“那就回答你的问题吧,对——我支持联盟,我想。因为我爸爸支持联盟。但如果你问我是不是对联盟忠心耿耿,我想我不是的。这些日子,关于联盟的人和事,我们既少有耳闻,也很少见到。故事和谣言基本上都是通过流浪汉和长途跋涉的旅行推销员来传播的。而且现在没有铁路……”她耸耸肩。
“平时跟我交谈的老百姓也是这么想的。但你的托林市长——”
“他不是我的托林市长。”她其实并没打算用如此强硬的口气说话。
“但这个领地的市长托林给我们提供了全力帮助,满足了我们所有的要求,甚至我们没要求的他也主动做到了。我只要打个响指,津巴·莱默就会站在我的面前。”
“那就不要打响指。”她说,然后不由得朝四下张望了一下。她试图微笑一下,让威尔认为那只是一个玩笑,但似乎并不奏效。
“城里的老百姓、渔民、农民、牛仔……他们都会说一些联盟的好话,但都比较漠然。然而,市长、他的大臣,还有马夫协会的会员们、伦吉尔、盖博,还有许许多多人——”
“我认识他们。”她简略地说了一句。
“他们显示出了绝对的热情。你只要跟治安官艾弗里提到联盟,他都会激动得手舞足蹈的。好像在每一个牧场的会客室里我们都能拿着艾尔德纪念杯喝上一杯。”
“喝什么?”她有点调皮地问。“啤酒?黑啤酒?格拉夫?”
“还有葡萄酒,威士忌和百蒂博酒,”他没有理会她的微笑,只是补充了一句。“好像是他们希望我们违反誓言似的。你觉得这件事奇怪么?”
“嗯,有一点;不过这可能只是罕布雷的热情好客吧。在这里,当有人——特别是年轻人——发誓说他不饮酒时,大家一般都会认为他是扭扭捏捏,而不是认真的。”
“那么他们如此热情地支持联盟呢,你是怎么想的?”
“古怪。”
的确如此。帕特·德尔伽朵由于工作原因几乎每天都要和那些地主和养马人打交道,而只要爸爸允许,苏珊每次都跟在身后,那些人她看得多了。她觉得他们基本上都是冷淡的人。她难以想象约翰·克罗伊登或者杰克·怀特手拿阿瑟·艾尔德酒杯、热情洋溢地祝酒的样子……特别是中午喝酒更是难以想象,他们还要去照看牲畜或是做交易呢。
威尔盯住她,好像在读她的想法。
“但也许你可能像以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