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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什么。”
“听你说得好像‘好人’法僧是个真正的威胁一样。他只不过是个强盗而已,用‘民主’或‘平等’之类的字眼来粉饰他的偷窃和谋杀行为,难道不是吗?”
迪尔伯恩耸耸肩,她觉得这也许就是他对这件事情的惟一评价了,然而他接着又有点不大情愿地说道:“也许曾经如此。但是现在情况有变。这个强盗变成了一个将军,又从将军变成了一个打着人民旗号的统治者。”他停了一会儿,然后又神色严峻地补充道,“小姐,现在西部和北部领地已经是战火纷飞了。”
“但是那里离这儿有好几千里路呢!”说话人有点不安,但是却有点莫名其妙的兴奋。整日过着一成不变的罕布雷生活,连一口干涸的井都能被人拿来当作热烈的谈资,这个消息听上去有点异国情调。
“是啊,”他说。不是对而是是啊——这个说法既陌生,又让她感觉很舒服。“但风是朝着这个方向吹来的。”他转身朝她笑着。笑容再次让他英俊冷酷的外貌显得柔和,他看上去不过是个很晚还没有上床睡觉的孩子。“但是我觉得今晚见不到约翰·法僧了,你说呢?”
她也朝他笑了笑。“迪尔伯恩先生,如果我们碰到他,你会保护我么?”
“当然,”他笑吟吟地说,“不过我觉得要是我能直接叫你爸给你取的名字的话,保护你时我会更有热情的。”
“那好吧,为了我自己的安全,你可以这么叫我。我想为了相同的原因我可以叫你威尔。”
“这样很明智,说得也在理,”他说,微笑变成了咧嘴一笑,很迷人。
“我——”因为他正扭头看着她,苏珊的新朋友绊在了从地面上突出来的一块石头上,差点跌倒。马嘶叫了一声,往后跳了一步。苏珊见状开心地笑了。披风被掀起来了一点,露出她的一条光腿,她花了些时间才把披风恢复到原来的位置。她喜欢他,是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毕竟还只是个小男孩。他笑的样子,在她看来不过比那些在干草堆上玩的小毛孩大上一两岁而已。(她突然想到,其实她自己也才刚刚脱离那个在干草堆上玩的年龄。)
“通常我不会这么笨拙的,”他说。“我希望没有吓着你。”
哪里啊,威尔;自打我胸部开始隆起之后,身边的男孩子们就总是磕着脚趾了。
“一点没吓着我,”苏珊说着就回到上一个话题。她对此非常感兴趣。“那么你和你的朋友们是遵从联盟的命令来清点我们的货物的喽?”
“没错。我之所以特别注意到那边的油井,就是因为我们中的一个人必须回来清点有多少个还在工作的井架——”
“这我可以帮你,威尔。我知道这个数字,一共有十九个。”
他点点头。“那我欠你一份人情了。但是条件允许的话,我们还必须弄清楚这十九个井架里还能出产多少石油。”
“是不是在新伽兰还有很多使用石油的机器,所以这种消息才很重要呢?你们应该有冶炼的方法把石油变成机器能用的燃料吧?”
“在这种情况下一般叫做炼油,而不叫做冶炼——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我相信还有一个炼油厂仍在运转中。不过,我们并没有那么多的机器,尽管在蓟犁的大厅还有一些使用灯丝的灯。”
“太棒了!”她高兴地说道。她在图画里看见过使用灯丝的灯泡和电烛台,但从没有亲眼见过。罕布雷的最后一批已经早在两个世纪之前就熄灭了(在中世界里,它们被称做“火花灯”,不过她觉得它们指的是同一样东西)。
“你说你父亲去世之前一直在管理着市长的马匹,”威尔说。“他是不是名叫帕特里克·德尔伽朵?应该是的,对吧?”
她低头看了看他,简直吓坏了,眨眼间回到了现实当中。“你怎么会知道?”
“他的名字在我们的工作名单上。我们得数牛、羊、猪、阉牛……还有马的数量。在所有的牲畜当中,马是最最重要的。这样的话我们就必须见到帕特里克·德尔伽朵。得知他去世了,我真是很难过,苏珊。你接受我对他的哀悼之情么?”
“好的,多谢。”
“他是不是因为一场意外去世的?”
“对啊。”苏珊希望自己的语气表达出了想说的话,其实她想说请不要谈这个话题,不要再问了。
“实话告诉你吧。”他说,她第一次觉得在他的话中听出了不真诚。当然,她在做人的经验方面还不是那么老道(科蒂利亚姑妈几乎天天都向她指出这一点),但是她总是觉得每当有人一开始就说实话告诉你吧这句话的时候,往往他们会一本正经地告诉你雨点会往天上飞,树上会长出钱来,大费雷克斯可以为你带来孩子。
“对啊,威尔·迪尔伯恩,”她的口吻有那么一点兴趣索然似的。“他们说诚实是最管用的策略,所以他们就很诚实。”
他有点疑惑地看着她,随后又绽放出笑容。她觉得他的笑很危险——像流沙一样的笑容。很容易进去,但要出来就很难了。
“其实现在所谓联盟里并没有真正的联盟关系。这是法僧能够为所欲为的部分原因;也使他的野心越来越大。他原本只是在伽兰和德索伊一带活跃的窃贼,如果联盟不能发挥作用,他会走得更远。说不定会到眉脊泗来。”
她很难想象“好人”法僧到底看上这个死气沉沉的小城哪一点了,这可是离清海最近的小镇了,不过她还是没有说话。
“无论如何,我们其实并不是联盟派来的。”他说。“大老远来这里也并不是为了点清楚母牛、石油井架和适耕土地公顷的数量。”
他停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看马路(好像在寻找更多可以用脚来踢的石头),漫不经心地摸了一下拉什尔的鼻子。她觉得他正深陷一个尴尬境地,甚至有点感到惭愧。“我们是遵从父亲的命令来这里的。”
“你们的——”她马上就明白了。他们是不良少年,只是被送到这里做些弥补的活儿,倒也说不上是被流放。她猜想他们在罕布雷真正的目的就是恢复自己的名誉。她想,哦,那么说来,他脸上流沙般的笑容就不难解释了,不是么?苏珊,这次要小心了;烧毁桥梁,让邮件车厢倾覆,他可是都做得出来的,之后他还会连头都不回乐呵呵地继续赶路。做了坏事还高兴并不是由于内心邪恶,不过是男孩子的没心没肺罢了。
这让她又想起了那首老歌,那首她唱过的,他也吹过的老歌。
“是,我们的父亲。”
苏珊·德尔伽朵自己也弄过一两个恶作剧(或许有一两打也说不定),因此她对威尔既有点同情,又有点警惕。还有兴趣。坏男孩没准很有意思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问题是,他和他的那帮朋友到底有多坏?
“因为胡闹惹祸?”她问。
“是啊,”他认同了她的猜测,虽然听上去仍有点闷闷不乐,但是从眼睛和嘴巴的线条看上去心情还是好了一点。“我们被警告了;是的,比较严重的警告。那是……我们喝了不少。”
还能腾出没拿酒瓶的手来抓住身边一些女孩子么?没有一个好女孩能够直言不讳地问这种问题,但她却忍不住去想。
这时他嘴边的笑容消失了。“我们玩得过头了,事情过了头也就没有乐趣可言了。笨蛋总会做蠢事。一天晚上,我们赛马。没有月光的晚上。午夜以后。我们所有人都喝醉了。一匹马的蹄子陷到囊地鼠挖的洞里去了,折断了前腿。我们只能结束它的痛苦。”
苏珊皱了皱眉。这不算她能想到的最糟糕的事情,但是已经够坏了。
他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问题愈发严重。
“这是一匹纯种马,是我朋友理查德的父亲养的三匹马之一,他父亲的经济状况也不是很宽裕。我可不想回忆家里对此事的反应,更别提谈论了。我长话短说。在长时间的争论和提出许多处罚意见之后,我们就被派到这里来了。是阿瑟的父亲出的主意。我觉得阿瑟他爸一直有点儿怕自己的儿子。可以肯定阿瑟那惹祸的天性不是继承自乔治·希斯的。”
苏珊自顾自笑着,想到科蒂利亚姑妈说过:“她肯定不是从我们家这边遗传了这个的。”接着姑妈思考了一阵,又说:“她妈妈那边有个姨奶奶已经疯掉了……你不知道么?真的!往自己身上点火然后就纵身跳下了鲛坡。那年是彗星年。”
“不管怎样,”威尔接着说,“希斯先生用他父亲的一句话来教训我们——‘人必须在炼狱之所思考问题。’我们这不就在炼狱了嘛。”
“罕布雷离炼狱的标准还很远呢。”
他又是轻轻一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