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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论这故事是真是假,人们都认为这块墓地常有恋人的鬼魂出没,(据说)能看到他们手拉手在墓碑间穿行,浑身是血,表情愁闷。因为那么多可怕的传说,晚上少有人来此;于是这里便成了罗兰,库斯伯特,阿兰和苏珊碰头的地方。
碰面的时候快到了,罗兰越发忧心忡忡……甚至感到绝望。苏珊是症结所在——或者,说得更准确些,苏珊的姑妈是个大问题。即使她姑妈没有收到蕤恶毒的信,科蒂利亚对苏珊和罗兰的怀疑已变得越来越确定。不到一个星期前的一天,苏珊挎着篮子刚迈出门口,科蒂利亚就开始对她尖声叫道:“你跟他在一起!你这个下贱的女孩!你已经跟他在一起了,从你脸上看得一清二楚!”
那天,苏珊一整天都没有和罗兰在一起,因此她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她瞪着姑妈:“和谁在一起?”
“噢,不用在我面前装蒜,年轻漂亮的小姐!求你了,别装出一副羞涩的模样了!是谁在走过我们家门时差点儿就用舌头挑逗你了,我说的就是他!迪尔伯恩!迪尔伯恩!这事,我永远都会挂在嘴上,说它千遍万遍!噢,我真为你感到羞耻!可耻啊!看看你的裤子!都被草地染绿了,你们两个肯定在草地上打滚亲热呢!我觉得奇怪,你的裤裆怎么没被撕碎呢!”科蒂利亚姑妈几乎发狂了,脖子里青筋爆出,像一根根绳子。
苏珊惊讶地低头看看腿上的旧卡其裤子。
“姑妈,这是油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吉塔和我一直在市长府邸为集市日做装饰布置。裤子后面的颜色是被哈特·托林弄上去的——不是迪尔伯恩,是托林——在存放装饰品和爆竹的小屋里,他骚扰我。他觉得当时当地是个好机会,于是又来了一次。他趴在我身上,又把那东西射在他裤子里,然后心满意足地走了,他还哼着歌呢。”她皱起了鼻子,虽然这两天她想到托林,最多也就感到不快和厌恶,她已经不再害怕托林了。
苏珊说话的时候,科蒂利亚姑妈一直看着她,眼睛闪闪发光。苏珊第一次开始怀疑科蒂利亚的心智是否正常。
“这个故事听起来还算合乎情理,”科蒂利亚终于低声说。她的眉毛上面有几粒小汗珠,面颊两边的太阳穴上,青筋像钟一样嘀哒跳动。这几天,不论她洗不洗澡,身上总有股味道——腐烂、辛辣的臭味。“在那之后你们俩有没有好好亲热一番呢,你和他?”
苏珊向前跨了一步,一把抓起姑妈瘦骨嶙峋的手腕,把她的手按到裤子膝盖的污迹上。科蒂利亚大叫一声,想把手抽走,但苏珊抓得很紧。接着,她把那只手举起来,放到姑妈的面前,直到她认为科蒂利亚已经闻到手掌上的气味了。
“闻到了吗,姑妈?油漆!我们用它来做彩色灯笼!”
苏珊慢慢松开了那只手腕。那双看着苏珊的眼睛终于平静了一点。“对,”她终于承认。“是油漆!”停顿了一下。“这次算你说的是对的。”
自从这件事以后,苏珊走在街上时,总是一回头就会看到一个窄臀的人影悄悄紧随其后,或是姑妈众多朋友中的一个用怀疑的眼光关注她的行踪。
她骑马去鲛坡时,也会感觉到有人在跟踪监视。有两次苏珊都答应参加墓地的碰头会,见见罗兰和他的朋友。可两次她都不得不被迫中途改变主意,第二次是在最后一刻取消出行的。那一次,她看到布赖恩·胡奇的大儿子用古怪的眼神盯着她。仅仅是直觉……但是强烈的直觉。
对她来说,更糟糕的是,她和罗兰一样急切疯狂地盼望着见面,而且并不仅仅是为了商量事情。她需要看到他的脸,用双手紧握他的手。至于其余的甜蜜事,她可以等待;但她需要见他,触摸他;她要向自己证实他不是梦境,不是一个孤独的,受惊的女孩为了慰藉自己编织出来的梦想。
最终还是玛丽娅帮了她——神保佑这个小个子女孩,她懂事得很,远远超过苏珊所能想到的。是玛丽娅带着一张条子去找科蒂利亚的,条子上说,苏珊将在滨海区的客房住一个晚上,署名是奥利芙·托林。虽然满腹狐疑,但科蒂利亚还不至于认为那是伪造的。确实不是伪造品。当苏珊拜托奥利芙写条子时,她心不在焉,什么也没问就帮忙写了。
“我的侄女怎么啦?”科蒂利亚突然严厉地说。
“她很疲劳,夫人。还伴有点喉咙痛。”
“喉咙痛?集市日快到了她却喉咙痛?荒谬!我可不信!苏珊从来不生病!”
“喉咙痛。”玛丽娅重复道,对科蒂利亚的怀疑,她表现出只有农妇才会有的固执。科蒂利亚这回不得不相信了。玛丽娅本人并不知道苏珊要做什么,总之,那正是苏珊所希望的。
她从阳台翻出去,敏捷地顺着长在房子北墙的葡萄藤往下滑了十五英尺,穿过大厅里的仆人房间来到外面。罗兰一直在那里等着她。他们温存缠绵了两分钟,这个我们就无需赘言了。然后,他们一同骑上拉什尔往墓地赶去。库斯伯特和阿兰充满期望和不安地在那里等待着。
3
苏珊的目光先落到性情平和、金发圆脸的男孩身上,他的名字不是理查德·斯托克沃思,而是阿兰·琼斯。接着又看看另一个——她曾从这个男孩身上察觉到对她的不信任,甚至是愤怒。他的名字是库斯伯特·奥古德。
他们并排坐在一块倒下的墓碑上,碑上布满了常春藤。他们的脚底下是细雨积成的小水涡。苏珊从拉什尔背上跳下来,慢慢向他们走近。他们站起身。阿兰按内世界的习俗向苏珊鞠躬,一条腿伸向身前,膝盖微曲。
“小姐,”他寒喧道。“祝天长——”
他旁边的另一个男孩——身材瘦削,皮肤稍黑,如果不是不安的神情,那张脸本该是很俊俏的。他深色的眼睛十分漂亮。
“——夜爽,”库斯伯特接着阿兰的上半句说,也像阿兰那样鞠了一躬。他们俩看起来简直就像集市日素描画里的滑稽侍臣。她忍不住笑了。随后,她深深地回敬了一个屈膝礼,展开手臂,仿佛穿着裙子。“先生们,祝你们收成加倍。”
然后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三个年轻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让谈话继续下去。罗兰没有过来解围,他骑在拉什尔背上,仔细地注视着。
苏珊试着往前走了一步。她收起笑容,只有嘴角还回荡着一缕微笑的涟漪。但她的眼神很焦虑。
“我不希望你们恨我,”她说。“但你们恨我,我也能理解——我介入了你们的计划……还介入了你们三人之间——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她的手还放在身体两侧。说完那句话,她把手伸向阿兰和库斯伯特,掌心向上。“我爱他。”
“我们不恨你,”阿兰说。“是吧,伯特?”
那一刻,库斯伯特沉默了。透过苏珊的肩膀,他往远方望去,仿佛在研究渐满的魔月。苏珊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过了一会儿,他把凝视的目光转向苏珊,给了她一个甜美的微笑;一个念头(如果我先遇到的是他——)在她脑袋里像彗星一般闪过。
“罗兰的爱就是我的爱,”库斯伯特说。他伸手拉住她的手,把她领到自己和阿兰之间,就像一个女孩站在两个兄弟中间。“我们还在襁褓之中时就成了朋友,我们将珍惜并维持彼此的友谊,直到我们中的一个死去。”他像个孩子似的嘻笑起来。“但愿我们能一起找到出路。”
“很快就有结果了。”阿兰补充道。
“只要,”苏珊·德尔伽朵总结道。“只要我姑妈科蒂利亚不掺和进来。”
4
“我们是一个卡-泰特,”罗兰说。“众多卡-泰特中的一个。”
他把他们一个个看过来,没有发现任何不赞同的眼神。他们已经到了陵墓,嘴和鼻子里的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一团团雾气。罗兰蹲着身子,看着另外三个人。他们并排坐在一张供人们沉思默念的长椅上,长椅两侧有石头花盆,里面放着干枯了的花束。地上散落着枯萎的玫瑰花瓣。库斯伯特和阿兰分坐在苏珊两边,很自然地用他们的手臂拥着她。罗兰又一次感到眼前是一幅两个兄弟小心呵护自己姐妹的图景。
“我们比过去强多了,”阿兰说。“这种感觉很强烈。”
“我也这么认为,”库斯伯特说,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这真是个聚会的好地方。特别是对我们这样的卡-泰特来说。”
罗兰没有笑;机智巧辩一向不是他所擅长的。“我们来谈谈罕布雷的情况,”他说,“然后设想一下接下来会怎样。”
“我们不是带着使命被送到这儿的,”阿兰对苏珊说。“父亲们把我们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