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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橱窗里放出光来(虽然大部分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了,可灯都还亮着),从一个叫布林派的卖玉米饼的地方发出的光甚至更刺眼,除此之外,那些橘黄色的电子灯简直把空气都染了颜色。但苏珊娜是对的。虽然有那些橘黄色的灯光,可这里还隐隐能感觉到黑色。那黑色就好像包围着在街上走的每一个人。这让他想起了埃蒂的话:整个世界都变成十九了。
但是这种黑暗,与其说是看到的,不如说是感觉到的,与十九并无关连。为了理解这里发生了什么,你必须从那个数里减掉六。罗兰第一次相信卡拉汉是正确的。
“黑十三。”他说。
“什么?”
“是它把我们弄到这儿来的,让我们穿越隔界,现在就能在四周感觉到它。这和我在葡萄柚里飞行并不一样,但是很像。”
“这感觉很糟。”她低声说。
“是很糟糕,”他说,“自亚瑟·艾尔德时代残存至今的东西里,黑十三是最可怕的一个。并不是说巫师的彩虹是从那时候才有的;我很肯定在那之前它就存在了。”
“罗兰!嗨,罗兰!苏!”
他们抬起头,虽然他此前有过那样的担心,但当罗兰看到不仅是埃蒂,还有杰克和奥伊也出现在眼前时,还是立刻松了一口气。埃蒂他们在一个半街区开外。埃蒂挥着手。苏珊娜也拼命地向他挥手。她刚要跑过去,罗兰一把拽住了她。
“当心你的脚,”他说。“我可不想让你划破脚染上什么病,把它带到那边去。”
所以他们只好一路快走。埃蒂和杰克都穿着鞋,他们向这两人跑了过来。罗兰看到路上的行人看都不看就绕道而行了,甚至连正在进行的对话都没有中断。但他很快就发现并不完全是这样。有一个小孩,看上去绝不超过三岁,正跟在妈妈旁边卖力地走着。他妈妈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到,但当埃蒂和杰克从他们身边跑过的时候,那孩子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盯着他们……他甚至还伸出一只手,想摸一摸正在小跑的奥伊。
埃蒂跑在杰克前面,他是第一个到的。他扶着苏珊娜的肩膀,在一臂开外的距离打量着她。罗兰觉得埃蒂的表情和刚才那个小孩的差不多。
“噢?你认为怎么样,亲爱的?”苏珊娜紧张地问,就好像一个刚做了新发型的女人回到家中面对自己的丈夫一样。
“绝对比以前还漂亮,”埃蒂说。“没有这双腿,我也爱上了你,但是有了这双腿,你就不仅是好看,简直就是绝妙的。上帝啊,现在你比我还高一英寸。”
苏珊娜发现他说的是事实,笑了。奥伊在她的脚踝边嗅着,上次他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可没有这对脚踝,然后他也笑了。是一种古怪的咆哮般的声音,但是很明显那是他的笑声。
“我喜欢你的腿,苏,”杰克说,他的恭维听上去很是敷衍了事,苏珊娜不禁又笑了。但男孩并没注意;他已经朝罗兰转过身去。“你想看那家书店对吧?”
“能看到什么东西吗?”
杰克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说实话,没什么可看的。门关着。”
“如果在我们被送回去之前有时间的话,我想去看看那块空地,”罗兰说。“还有玫瑰。”
“腿疼吗?”埃蒂问苏珊娜。他很认真地打量着她。
“感觉好极了,”她笑着说。“好极了。”
“你看上去不一样了。”
“那当然了!”她说,然后光着脚跳了一小段舞。她已经不知上次跳舞是多少个月之前的事了,如果说舞步不够优雅的话,那欢乐的姿态也可以弥补了。一个穿套装,提着公文包的女人朝这群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走过来,她猛地一侧身,甚至往街上退了几步来绕开他们。“当然不一样了,我有腿了!”
“就像歌里唱的一样。”
“嗯?”
“没什么,”他说,伸出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腰。但是罗兰又一次看到了埃蒂用探询和质疑的眼神看着她。但谢天谢地他并没有深究,罗兰想。
埃蒂确实没有深究。他吻了吻苏珊娜的唇角,然后向罗兰转过身来。“那么说你想看看那块大名鼎鼎的空地和那朵大名鼎鼎的玫瑰喽。我也是。带路吧,杰克。”
7
杰克领头,一行人沿着第二大道往前走,路上仅在“曼哈顿心灵餐厅”短暂停留。他们从门缝往里看,但店里并没有人浪费灯光,所以他们没看到什么东西。罗兰本想看一眼那个告示牌,但它已经不在那里了。
分享同一楷覆的人可以轻易地读出对方的思想,杰克说:“很可能他每天更换告示牌。”
“也许吧,”罗兰说。他从窗户又往里看了一会儿,只看到了被黑暗笼罩的书架,几张桌子和杰克提到过的柜台——那几个老人就是坐在那个柜台后面喝着咖啡,玩这个世界里的城堡棋。没什么可看的,但是能感觉得到某种东西,哪怕是隔着玻璃窗:绝望和失落。如果用气味来形容这种感觉,罗兰想,那应该是酸味混着一点尿臊气。失败的气味。就像永远无法实现的美梦。最适合刺激像恩里柯·“伊勒霍什”·巴拉扎那样的家伙了。
“看完了吗?”埃蒂问。
“是的。走吧。”
8
对于罗兰来说,从第二大道和五十四街到第二大道和四十六街这八个街区的一段旅程就像是参观一个他在此之前都只是半信半疑的国度。对杰克来说,这段路又变得有多陌生呢?他不知道。找那孩子讨四分之一美元的流浪汉不在了,但当时的那家餐馆还在:嚼嚼老妈。这家餐馆位于第二大道和五十二街。离这儿一个街区是那家唱片行,“力量之塔”。那家店还开着——根据上面巨大的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来看,现在还只是晚上八点十四分。很响的声音从开着的门里传出来。吉他和鼓。这个世界的音乐。这让罗兰想起了剌德城里戈嫘人的祭祀音乐,为什么不呢?这就是剌德,只不过是在被扭曲了的、不同的时间和空间里罢了。他对此很有把握。
“是滚石乐队,”杰克说,“但不是我看到玫瑰那天播放的音乐。那首是‘把它涂黑’。”
“你听不出这首是什么吗?”埃蒂问。
“我听出来了,但我想不起名字了。”
“啊,但是你应该记得,”埃蒂说。“这首是‘第十九次精神崩溃’。”
苏珊娜停住脚,看看周围。“杰克?”
杰克点点头。“他说的是对的。”
与此同时,埃蒂从“力量之塔”唱片行旁边的安全门里抽出来一张报纸。事实上是一张《纽约时报》。
“亲爱的,难道你妈妈没有交代过你有教养的人不该从别人门缝里偷报纸吗?”苏珊娜问。
埃蒂对此不加理会。“看看这个,”他说,“大家都来看。”
罗兰弯下腰,差不多做好了再看到什么无妄之灾的心理准备,但是那里并没有这么不幸的消息。至少他是没看出来。
“把上面写的读给我听,”他对杰克说,“那些字母在我脑子里钻进钻出。我认为这是因为我们穿越了隔界——夹在了——”
“罗得西亚加强了对莫桑比克村庄的控制,”杰克开始读了,“卡特政府两官员预测福利计划将节省数十亿元。还有这里,中国宣称一九七六年地震是四百年以来最严重的一次。还有——”
“卡特是谁?”苏珊娜问。“是……罗纳德·里根之前的总统吗?”说那个名字时她挤了挤眼。长期以来埃蒂一直试图说服她,他认为里根会做总统,可是没有成功过。杰克曾告诉她,也许这个想法听上去有些疯狂,但不是不可能的,因为里根已经做了加州州长,那时苏珊娜还是不信。她只是笑着,点点头,仿佛是在夸他真有想象力。她知道埃蒂已经说服杰克来支持自己那古怪的想法,但是她可不会受骗。她想,保罗·纽曼倒是可能当总统,甚至亨利·方达都有可能,至少他在《万无一失》里还是挺像个总统样的,但是《死亡谷年代》的男主角?他能当总统才是活见鬼呢。
“别管卡特的事了,”埃蒂说,“看看日期。”
罗兰试图那么做,可是那日期仍然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有时它差不多定格成他能看清的大字了,但马上又模糊了。“到底是几号,看在你父亲的分上?”
“六月二号,”杰克说。他看着埃蒂。“但是如果这边和那边的时间一样的话,难道不该是六月一号吗?”
“但是这两边时间并不一样,”埃蒂冷冷地说,“不一样。时间在这边走得快一些。游戏开始了。游戏的钟走得很快。”
罗兰考虑着他说的话。“如果我们再回到这里,时间每次都会往后一些,对不对?”
埃蒂点点头。
罗兰接着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