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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那晚轮到杰克生火。当木头摆得让枪侠满意后,枪侠递给杰克他的打火燧石。“让我们看看你怎么做。”
埃蒂与苏珊娜亲密地互相搂着腰,坐在另一边。天快黑的时候,埃蒂在路边找到一朵亮黄色的小花,就为她摘了下来。今晚黄花就戴在苏珊娜的发间,每次她望向埃蒂时,眼波流转、嘴角含笑。罗兰注意到这一切,由衷地感到高兴。他们的爱情越来越深、越来越浓,这很好。要想捱过未来艰难的岁月,这份爱情必须足够深厚、坚韧。
杰克擦出了一丝火星,但是离木柴还差了好几寸。
“把打火石凑近一些,”罗兰说,“拿稳了。不要击打,杰克,要摩擦。”
杰克又试了一次,这回火星直接落在了木柴上,但只冒出一股青烟,却没有窜出火苗。
“我想我不大擅长这个。”
“你会擅长的。现在,仔细想想:什么东西夜晚穿衣、日出脱衣?”
“什么?”
罗兰把杰克的手移近柴堆。“我猜你的书里没有这条吧。”
“噢,你是说谜语!”杰克又擦出一丝火星,这回木柴里跳出几朵小火花。“你也知道谜语吗?”
罗兰点点头。“不只一些——而且很多。小时候我肯定记得一千条,这是我学习的一部分。”
“真的?怎么会有人学习谜语?”
“我的辅导老师范内曾经说过会猜谜的男孩也会换个角度想问题。每个礼拜五中午我们都会举行猜谜竞赛,赢的人就能早点儿放学回家。”
“那你有没有早回家过,罗兰?”苏珊娜问。
他微微一笑,摇摇头。“我很喜欢猜谜,但从来就猜得不是很好。范内说这是因为我想得太深,我父亲说是因为我缺乏想像力。我觉得他们俩都对……但是我觉得我父亲可能说得更准。我拔枪从来都比我的同伴快,射得也更准,但是我一直不是特别擅长换个角度想问题。”
苏珊娜仔细观察过罗兰与河岔口的老人打交道的过程,她觉得枪侠低估了他自己,不过她还是保持缄默。
“有时候,冬天的晚上,大厅里会举行猜谜竞赛。如果只是青少年参赛,阿兰总能拿第一。当成年人也参赛时,冠军总是柯特的。他忘记的谜语都比我们任何一个人记得的多,每次猜谜节结束柯特总能赢回家一头白鹅。谜语蕴含强大的力量,每个人都知道一两条。”
“即使是我,”埃蒂说。“比如说,一个死婴怎么过马路?”
“这个太蠢了,埃蒂。”苏珊娜笑着嗔怪道。
“因为它被绑在了一只鸡上!”埃蒂大叫出答案,杰克瞬间大笑起来,把身前一堆木柴都弄乱了。埃蒂看在眼里,得意地大笑道:“哈,哈,哈!我还有成千上万条这样的谜语呢,老弟!”
但是罗兰没有笑,事实上他看上去有些着恼。“请原谅我这么说,埃蒂,但是这的确非常愚蠢。”
“上帝啊,罗兰,对不起。”埃蒂回答。笑容还挂在他脸上,但是声音听上去有些愠怒。“我总是忘记你的幽默感早在儿童十字军①『注:儿童十字军(children's Crusade),一二一二年在教皇与封建主的哄骗卞,三万名儿童组成十字军(第四次十字军)发起东征,在法国马赛启程渡海,但结果他们不是葬身大海就是被船主贩去埃及。』时代就已经消失了。”
“我只是觉得猜谜是件严肃的事,我的老师一直告诉我解谜的能力代表健全理智的思想。”
“可是它们永远不能代替莎士比亚或者二次方程,”埃蒂反驳。“我只是说,别太在乎了。”
杰克若有所思地望着罗兰。“我的那本书上说谜语是今天仍然存在的最古老的游戏。我是说,在我们的世界里。而且以前猜谜的确是非常严肃的事,不仅仅是玩笑而已。人们有时会为了它丧命。”
罗兰的眼光投向愈发浓稠的黑暗中。“是的。我亲眼见过这样的事情。”他回忆起有一次猜谜节不是以颁发白鹅大奖告终,结果演变成一个头戴铃铛帽子的斜眼男人胸口被插了一把匕首、死在了泥地上。柯特的匕首。那男人是个游吟诗人、也是个玩杂耍的,当时他想作弊、要偷走裁判口袋里那本书,书里夹着刻有谜底的树皮。
“好吧,请原……谅我。”埃蒂回答。
苏珊娜转向杰克。“我把你带来的那本谜语书忘得一千二净了。现在我能瞧一眼吗?”
“当然,就在我的书包里。只是谜底全被撕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塔尔先生免费送给我——”
“他叫什么?”罗兰打断他问。
“塔尔先生,”杰克说。“凯文·塔尔。我跟你提过吗?”
“没有。”罗兰慢慢放开杰克的肩膀。“但现在我听见了,我并不惊讶。”
埃蒂打开杰克的书包,翻出《谜语大全》,扔给苏珊娜。“你知道,”他说,“我一直在想那个死婴的谜语其实还不赖。也许没什么品位,可是真还不赖。”
“我不在乎什么品位,”罗兰说。“那个谜语没有意义,也没法解答,这足以说它愚蠢。一条好的谜语不会这样。”
“上帝啊!你们这些人真的把猜谜看得很严肃,不是吗?”
“是的!”
与此同时杰克已经重新支好柴堆,仔细琢磨起那条挑起讨论的谜语。突然他笑了起来。“火。谜底就是火,对不对?晚上穿衣、白天脱衣。把‘穿衣、脱衣’、换成‘生火、熄火’的话就很简单了。”
“对。”罗兰回给杰克一个微笑,但是眼睛仍旧盯着苏珊娜,看她一页页翻看那本已经破烂的谜语书。她眉峰紧蹙,时不时摸摸从头发上滑下来的黄花。罗兰觉得可能只有她一个人意识到这本快散架的谜语书也许同《小火车查理》一样重要……也许更加重要。想到这里,他的眼光离开她转投向埃蒂,埃蒂愚蠢的谜语再一次惹恼了他。很不幸,这个年轻人与库斯伯特还有一处相同点:罗兰有时会有冲动想要狠命摇晃他,把他摇到鼻子流血、牙齿脱落。
温柔,枪侠——温柔!他脑中响起柯特微带笑意的安慰声,罗兰决定抛开一时的情绪,这样做困难也不算太大,尤其是当他想到埃蒂自己也没办法控制偶尔的胡说八道时。性格,至少部分性格,也是由卡决定的。罗兰也清楚对埃蒂来说,这些不完全是胡说。每次当他这样想时,三天前深夜的那段对话就会跳入脑海。他一直记得埃蒂控诉说他只把他们当做自己棋盘上的棋子而已。这让他很生气……但这话却如此接近事实以至于他觉得羞愧。
很幸运,埃蒂对罗兰的思想斗争毫不知情,他只是问道:“什么东西是绿色的,几百吨重,而且住在海底?”
“我知道,”杰克说。“大绿鲸。”
“白痴。”罗兰小声咕哝。
“是啊——但这才是好笑的地方嘛,”埃蒂辩解道。“笑话同样能让你换个角度想问题。你瞧……”他看看罗兰的脸色,干笑两声,双手一摊。“算了。我放弃。你根本不会理解。一百万年都不会。我们还是瞧一眼这本见鬼的书吧。我甚至也会努力变得严肃一些……如果我们能先吃点儿晚饭的话,我是说。”
“看我的。①『注:Watch Me,中世界的一种纸牌游戏。通常,有人赢牌时就叫“看我的”。』”枪侠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啊?”
“就是说你赢了。”
杰克来回摩擦着打火石与钢条,火星终于溅了出来,总算点燃了木柴。他满意地坐回去,一只手绕过奥伊的脖子,看着火舌蔓延。他对自己很满意,他刚刚点燃了营火……而且他猜出了罗兰的谜语。
3
“我也想到一个,”在吃肉卷的时候杰克说。
“很愚蠢的那种吗?”罗兰问。
“不是。真正的谜语。”
“那么考考我吧。”
“好。什么会跑却从不走,有嘴却从不开口,有床却从不睡觉,有头却从无泪流?”
“是条好谜语,”罗兰仁慈地说,“但已经很老了。答案是河流。”
杰克有点儿泄气。“你真是难不倒啊!”
罗兰把最后一口肉卷扔给奥伊,奥伊高兴地一口接住。“不是我。我可是埃蒂口中的下手败将。你见过阿兰就知道了,他收集谜语的兴趣甚至比得上太太们收集扇子。”
“应该是手下败将,罗兰老兄。”埃蒂更正道。
“谢谢。现在试试这条:什么躺在床上又站在床上?/先是白色后是红色/变得越胖老太太越乐?”
埃蒂大笑起来。“生殖器!”他大声叫出谜底。“够粗俗,罗兰!但是我喜欢!我喜……欢!”
罗兰摇摇头。“你猜错了。一条好谜语通常玩的是文字游戏,就像刚刚杰克关于河的谜语,但是更多时候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