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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水路只需六天。“除非河水水位太低,”双生兄弟中的一个说,“那就会需要更多时间。我的祖父曾经提过,有一次货船全部搁浅,一路堵到了河道上游。”
当然,这群老人对于城市最早的创立者一无所知,更不用说曾经用来建造塔楼和城堡的技术;中土先人创立了那座城市,但是那段历史即使在泰力莎姑母高曾祖父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完全遗失。
“那些屋子还没有坍塌,”埃蒂说,“我倒想知道那些先人们用来建造屋子的工具是不是还能用。”
“也许,”双生兄弟中的一个回答。“即使是这样,年轻人,现在那里的居民也不会有人知道怎么运转那些机器了……我是这么猜,就是这么猜的。”
“不对,”他的兄弟争辩道,“我怀疑这些古老的方式在戈嫘人和陴猷布人中并没有完全失传,即使现在。”他看看埃蒂说。“我爸爸说过以前城市里有电蜡烛,有人说现在还有。”
“难以想像。”埃蒂惊讶地插口道,苏珊娜重重拧了一下他桌底的腿。
“是的。”另一个兄弟说。他根本没察觉出埃蒂的讽刺,态度仍旧十分严肃。“你揿一个按钮,灯就会亮——明亮的蜡烛,不发热、不用油,也没有灯芯。而且我还听说,以前,流亡王子奎客,乘着一只机器鸟飞上了天空。但是一只翅膀折断,他跌下来摔死了,落得与伊卡洛斯①『注:伊卡洛斯(Icarus),古希腊神话中巧匠狄德勒斯的儿子,他凭借一对蜡做的翅膀飞上天空,但是因为飞得太高,离太阳太近,蜡被烤化而坠落摔死。』同样的下场。”
苏珊娜惊讶得下巴都掉了下来。“你们也知道伊卡洛斯的故事?”
“唉,女士,”他明显地对于她的惊讶很困惑。“他和他那对蜡做的翅膀。”
“都是些孩子的故事,”泰力莎姑母哼了一声。“我知道长明灯的传说不假,因为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曾亲眼见过,那时那些灯还时不时会点亮,唉;也有人说他们在晴朗的夜里见过,我相信他们的话,尽管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但是从来没有人能飞,即便是中土先人。”
无论怎样,城里的确有机器,功用诡异甚至危险,其中一些甚至还能运转,但这对兄弟深信城里不再有任何居民知道如何启动那些机器,因为已经很多年没再响起机器声了。
但是也许会有不同,埃蒂眼眸一亮,心中暗想。换句话说,倘若恰好一个年轻人路经此地,而他又恰好有胆量、有魄力,还有一些关于怪机器和长明灯的知识,那么其实一切问题也许只要需要找到“开启”键就能解决。我是说,真有可能就是那么简单。甚至或许只是一捆保险丝——想想啊,朋友们,邻居们!只要换上四百安培的铜丝就能照亮整个城市,变得像赌城的夜晚一样灯火通明!
苏珊娜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低声问他什么事儿这么好笑。埃蒂只是摇摇头,手指放在嘴唇上,结果只招来苏珊娜恼怒的眼神。与此同时,白化病兄弟还在继续你来我往地说着他们的故事,也许只有当一辈子的孪生兄弟才能培养出两人之间的那种默契。
四、五代人以前,他们说,城里还有很多人,文明程度也颇高,尽管那里的居民只是以运货为生,沿着当初中土先人为自己并非用马拉的交通工具而建造的宽阔大道驾驶马车。住在城里的都是些手工艺人,以及被双生兄弟称做“制造者”的人,他们在河上买卖砖块。
“河上?”罗兰问。
“寄河上有一座桥,”泰力莎姑母解释说,“起码二十年以前还在。”
“唉,十年前老比尔·马芬和他的儿子还亲眼见过。”希附和道,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讲话。
“什么样的桥?”枪侠又问。
“那种用金属管建造的桥,”兄弟中的一个说。“就像巨型蜘蛛网一样悬在空中。”接着他又羞赧地加了一句:“在死之前,我还想再亲眼见一次。”
“也许那时候桥已经塌了,”泰力莎姑母不以为然地说。“一大解脱。魔鬼的杰作。”她转向双生兄弟。“告诉他们后来发生的事情,以及为什么现在那座城市这么危险——除了那些可能还时不时出没的魔鬼,我是说,我肯定那里还有魔鬼的力量。那些人也想改变,太阳已经更偏西方。”
10
剩下的部分是蓟犁的罗兰曾经多次听过的故事,只不过是另一个版本,其中大部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是他自己的经历。故事支离破碎、残缺不全,无疑混杂了神话传说与以讹传讹,本应线性发展的过程被这个世界正在经历的诡异变化——时间上与空间上的同时变化——扭曲,所有一切可以总结成一个复合句:曾经我们明白这个世界,但这个世界已经转换。
河岔口的这些老人对蓟犁的所知不比罗兰对河滨领地的所知多多少,而约翰·法僧,这个将罗兰家乡颠覆毁灭的家伙,他的名字对他们来说不具有任何意义。但是所有关于过去世界逝去的故事都十分相似……如此相似,罗兰想,以至于不可能仅仅是巧合。
大概在四百年前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内战——也许在伽兰,或许在更远的叫做坡腊的地方。内战的余波缓缓向外释放,混乱与战争也随之波及其他各个王国。很少有王国能够抗拒这种缓释的余波,而无政府的混乱就像日落后黑夜来临一般降临到了这片土地。有一段时间路上满是军队,他们有时行军,有时撤退,没有理由也没有长久目标。后来军队分裂成小集团,小集团最后堕落成了流窜各地的强盗土匪。刚开始贸易衰退,后来干脆就完全消失,而外出旅行由不便变成危险,最终成了不可能的任务。与城市之间的通讯越来越少,在一百二十年以前最终完全消失。
就如同罗兰经过的几百个其他城镇一样——起初他与库斯伯特以及其他被逐出蓟犁的枪侠一起追逐黑衣人,后来变成孤身一人——河岔口与外界断了一切联系,自生自灭。
这当口,希站了起来,嘶哑的声音与抑扬顿挫的语调一下子攫住枪侠的注意力。他就像讲了一辈子故事的说书人——介于圣人与蠢人之间,天生就能融合记忆与谎言,编织出的梦境如同轻盈绚丽的蛛网,还挂着串串晶莹的露珠。
“最后一次我们向领地的城堡进贡是在我曾祖父那时候,”他说。“二十六个男人推着货车,上面载满兽皮——那时已经没有任何货币,当然,我们最多就只有这些。漫长危险的旅程几乎有八十轮距,六个人死在了路上。其中一半死在土匪的手上,另一半因为疾病或鬼草而丧命。
“当他们最终到达城堡时,他们发现那里杂草覆盖了前庭,只剩下乌鸦和黑鸟盘旋在断壁残垣上。西面的田野发生过大屠杀,遍野是累累白骨与红锈铁甲,这就是我曾祖父的描述。撒在地上的下颌骨里叫喊出魔鬼的声音,呼呼如同东风。城堡远处的村庄已经被付之一炬,城墙上挂满了成百上千的骷髅。我们的人只好把兽皮丢在碉堡残破的大门外——因为没人有胆量踏入这个鬼魂游弋、魔声回荡的地方——然后踏上了归途。一路上又有十个人丢了性命,最终出发的二十六个人中只有十个平安归来,我的曾祖父就是其中之一……但是他脖子上和胸前染上了癣,直到死都没有消失。他们说那是辐射病。自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镇子。我们自给自足。”
他们渐渐习惯了土匪的烧杀抢掠,希用嘶哑但悦耳的嗓音继续说下去。他们派人站岗,当发现土匪逼近——几乎从来都是沿着大道和光束的方向朝东南方去,去那座战火连连的剌德城——镇上所有的人都躲进挖在教堂下面的避难洞。他们不去修复镇上星星点点的损坏,以防勾起土匪的好奇心。不过大多数土匪都没什么好奇心,他们只是一路挥着弓箭、斧头,向远方的杀戮地带策马狂奔。
“你说的战争指的是什么?”罗兰问。
“对,”埃蒂也说,“还有那鼓点声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白化病兄弟迅速交换了一下几乎迷信的眼神。
“我们并不知道上帝之鼓,”希开口解释。“没听过,也没看过。城里的战争,现在……”
起初战争在强盗土匪与住在城里的手工艺人、“制造者”问爆发。那些匪徒烧杀抢掠,烧毁城里居民的店铺,把幸存者扔在旷野中等死。剌德住民决定奋起反抗,他们成功地抵抗了试图从桥上或从水路攻城的侵略者。就这样双方对峙了许多年。
“剌德住民用的是以前遗留下来的武器,”双生兄弟中的一个说,“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