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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随过堂风肃穆地摇曳,这轻巧的晃动,使整间屋子像海浪一样起伏。蜡烛的影子闪动着,浓重的黑晕忽大忽小,鲜花和人的脸庞随之波动着、变幻着。里间的屋门半开着,一道长长的日光射进屋来,划破阴影的重围,犹如一根延伸的手指。
寒水碧长时间坐着,全身麻木僵硬,他很想起来走动走动,可是不敢,这种可怕的静穆似乎蕴含了某种深意,令他不敢造次。他深深吸了口气以便控制住自己,默默地注视着江逸云。或许因为缭绕的炉香,江逸云的脸庞犹如青烟中的神像一般,在摇曳、在变化,让他感到极端陌生。他沉默良久,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江逸云喃喃道:“我在为她担心。”
寒水碧诧道:“她是谁?筱寒么?你放心……”他看到江逸云缓缓闭上眼睛,便顿住了语声,迟疑地问道,“不是筱寒是谁?”
江逸云不答。寒水碧道:“她对你很重要么?”江逸云脸上掠过痛楚之色,慢慢道:“我说过要好好照顾她,却没有遵守诺言。”寒水碧道:“现在已经迟了么?”
江逸云喃喃道:“想必是迟了……这些天我总是痛切地感到懊悔,想改变已成定局的现实,想重新安排那些不可逆转的事情……我一直跟着她,想保护她不受伤害,可是我毫无力量,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如果还活着,又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安全……”
寒水碧听得心头沉重,道:“她到底是谁?”
江逸云全身似乎震动了一下。此时浓雾弥漫,天色格外阴沉,寒水碧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感到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悲哀扫过全身,嗓音不觉变得低沉、沙哑:“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她是谁?既然你这么在乎她,为什么不让我帮你把她找回来?你告诉我,我立刻就去找她,把她带到这里来……”
江逸云无声地笑了,道:“真的么?”
寒水碧道:“我几时说话不算数来着?我……”他忽然瞪圆了眼睛,许多截然不同的表情一起呈现在他脸上——恐惧、震惊、迷惘、怀疑,他的神经像一条上了钩的鱼一样猛烈扭动;他看见江逸云的脸在一瞬间变成丑恶的青紫色,眉宇间迅速蒙上一层阴影,两颊现出鱼鳞状分布的灰白斑。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急促喘息道:“你感觉怎么样?你……”没等他把话说完,江逸云嘴角开始流血,他惊跳起来,失声道:“怎么回事,你中毒了!”
江逸云只觉体内的水分和气力在飞快地散失,他全身痉挛,一部分意志已经游离。他勉强控制住自己,哑声道:“打开那个红木柜子,里面有解药……”
寒水碧哗啦一声打开柜门,里面高高低低、形形色色,足有百来个药瓶。他目光一扫,看见其中有一个瓶子上写着“朵云丸”三个字,不敢耽搁,抓了瓶子跑回来,倾出三粒药丸,纳入江逸云口中,心惊肉跳地等着。
外面忽然下起倾盆大雨,雨点打在屋顶上,劈里啪啦响个不停,这响声驱走了可怕的沉寂,屋里回响着雨声。寒水碧惊慌不安地注视着江逸云无声无息的躯体,脑子被各种各样的幻觉折磨着。此时,时间的流逝表现为一些细微的声音,他的神魂随着这些声音走遍了屋子里每一个角落。
这时传来匆促的脚步声,这声音盖过屋里这些微妙的响动,唤醒他的意识。他不安地四下张望,看见伊人端着托盘进屋。他心头闪过一道炽热的光束,随即站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伊人为他眼中的亮光所慑,情不自禁地退后两步,愕然道:“寒公子……”寒水碧意念回旋,目光渐渐变得柔和,道:“伊人,你煎的药是打哪来的?”
伊人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煞白,双手一抖,颤声道:“公子他……他怎么了?”
寒水碧伸手抄住跌落的托盘,沉声道:“他中毒了。”伊人悚然道:“这……这怎么可能?”她扑到床前,瞠视着江逸云可怖的面容,顿时天旋地转,全身骤然失重,跌坐在地。寒水碧道:“你告诉我,药哪来的?”伊人道:“都是公子自己种的草药,自己调配的……”寒水碧道:“你去把药全部取来,别忘了把药渣也带来……”
伊人挣扎着站起,飞奔而去,不一会便把药草药渣摆到了寒水碧面前。
寒水碧检查了半天,并未发现明显异状,沉吟半晌,取过纸笔,写了张便笺交给伊人,道:“把这些药送到松香堂王大掌柜手中,请他查验一下。你必须寸步不离地看着他,一有结果马上回来告诉我。”
一曲未终,雪拂兰便推琴而起,倚窗远眺,郁郁寡欢。
穆犹欢缓步踱进屋来,道:“一曲未了,怎么就不弹了?是不是闷得慌?”雪拂兰没有看他,也没吭声。穆犹欢装作没发现她眼里的怨怒和忧伤,道:“难得今儿风和日丽,我陪你到西陵转转吧。”口气委婉,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却已一面吩咐下人备轿。
山中峰峦竞秀,忽而细雨霏霏,竟日难晴;忽而云雾缭绕,变幻莫测,给人无限奇趣。两人登上山顶,穆犹欢意兴遄飞,雪拂兰偶尔淡淡一笑。她心事重重,目光游离,忽然瞧见半山腰上一场恶斗。
其中一条魁梧大汉,蓬头赤脚,狂呼大叫,提着一根长达一丈的铜棍,向对手腰间横扫。对方紫髯赤面,一身紫袍,见状微微冷笑,竟不躲闪,左手竹杖向那大汉面门疾点。这一杖看似轻描淡写,时机部位却拿捏得恰到好处,不差毫厘,比那大汉的铜棍击到时整整快了半分,后发先至,势不可当,这一杖连消带打,那大汉非闪不可,只一招,此人已反客为主。
哪知那大汉对竹杖点来竟如不见,铜棍横劈对方腰际。紫衣人吃了一惊,当然不肯与他斗得两败俱伤,纵身一跃,急忙闪过。大汉铜棍击点,向对方小腹撞去,每一招都直取对方要害,自己生死却全然不顾。
雪拂兰眉头轻蹙,心道:“这人莫非疯了么,哪有这种打法?”
穆犹欢此时亦留心观战,认出那大汉正是滕望青,不免诧异。只见沙石地上,霎时间溅满了点点鲜血,原来紫衣人倒退时连连递招,每一杖都击在滕望青身上,一杖刺入,便是一个血窟窿。向无醉却浑然不觉,铜棍使得更加凶猛。
雪拂兰看不下去,便要飞身相助。穆犹欢早已留了心,一把拉住她,淡淡道:“你要做什么?”雪拂兰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打下去,他会死的。”穆犹欢道:“你认得他么?”雪拂兰道:“非得认得才能帮他么?”
穆犹欢道:“你怎知他值不值你出手相救?”雪拂兰使劲挣开他的手,没好气道:“我就愿意救他,你管得着么!”穆犹欢道:“你用不着生气,有人救他来了。”
雪拂兰扭转了头,果然看见一个身段修长的黑衣女子,手执森然长剑,出剑如风,异常稳定,异常有效。数招之内,紫衣人一支竹杖已被从中击断。紫衣人见黑衣女子剑法出神入化,不敢恋战,寻个机会虚晃一招,溜之大吉。
穆犹欢喃喃道:“好个江湖第一女杀手,真是可怕……”
雪拂兰惊讶道:“什么江湖第一女杀手?”穆犹欢道:“你不知道,那个黑衣女子就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女杀手华雨烟……不过她只替一个人杀人,这个人你也知道……”雪拂兰诧道:“什么人?”穆犹欢似笑非笑道:“就是名动江湖的万妙仙子冷雪雯……”雪拂兰怔了怔,沉默了。
穆犹欢淡淡道:“自冷雪雯死后,华雨烟就淡出江湖了,想不到今日在这里出现……以后你会越来越发现,冷雪雯虽然死了,却阴魂不散,江湖中仍然有很多人活在她的阴影底下,尤其是和江逸云有关之人——你若当真和江逸云在一起,就会渐渐迷失你自己……对他来说,你只是冷雪雯的替身,他真正爱的人还是冷雪雯,永远不可能是你……”
雪拂兰眉宇间满是怅惘之色,茫然若失地望着远方。
此时天边浓云滚滚,瞬息铺天盖地,简直要吞噬山野。穆犹欢皱了皱眉,颇觉扫兴,道:“快下雨了,咱们回去吧。”笼罩在浓雾中的雪拂兰脸色显得异常苍白,眼神忧伤凄凉。穆犹欢凝神注视她,脸上闪烁着某种渴望的火花,低声道:“怎么了,不开心?”
雪拂兰笑了一下,无言。她的笑容尽管勉强,却仍然动人心魄。一阵激情闪过穆犹欢的全身,一股突然涌起的情欲烧红了他的脸。好在这情欲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走到她身后,轻抚她的肩头,柔声道:“是不是因为我的话不高兴?”她像一只受到袭击的幼鹿,惊惧地躲开了。
穆犹欢有几分不悦,讥讽地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