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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而渐归于了然的平静。半晌,方“呵”了一声,将纸揉进手心,向玉露拱一拱手,“小先生,老夫失敬了。”
玉露知道自己算得分毫不差,这才放下心,得意地拱手回礼,“不敢。”却又目光一转,故意看看阿戈,又转回来盯着老者――输了还不叫你家儿子过来磕头!
“阿戈――”老者并不看儿子,只沉声唤了。
“父亲!”阿戈脸色发白,“儿子――”话没说完,便被老者果然断了尾音,“去!”
他不敢违抗,阴着一张脸慢沓沓上前来,玉露见他丧气模样,很是快意,笑嘻嘻地侧身坐着,手指点一点桌上卦盘,故意说得响亮,“看来今天八字不合卜算,倒合磕头呢!”
那阿戈被迫当众磕头认输,本就心中冒火,玉露这一句更是火上浇油,当即血冲面门,怒不可遏,想也不想手底一探,一道白光唰地飞出,直奔玉露而来。
玉露毕竟家学渊源,功夫虽不济,却不失自保的警觉,手中早有防备,见白光扑面而来,玉腕一动,八卦盘旋转而出,与那白光半空中撞个正着,当地一声,火星四溅。
堂中诸人听得清楚,不禁心中都咯登一下,却见玉露妙目一闪,扫过整个大堂,不慌不忙地站起,伸手从背后绣着山水的纱屏上拔下一柄柳叶刀,两指夹住刀柄,只看了那阿戈,眼里透出一股凛意来,“输不起便是输不起,使阴招又算哪门子本事!”
“阿戈!”老者面色大变,瞪住儿子,“跪下!”
“慢!”玉露一甩手,柳叶刀钉到桌面上,银丝缠绕的刀柄在阳光下微微颤动,光茫闪烁,“哪根手指动的刀子,就哪根手指留下!出手便要人命,跪一跪就能了事?若我学艺不精,方才中了刀,此时还有命站在这里么?”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老者闻言一时默然,片刻方咳了一记,站起身深施一礼,这才开口道,“犬子生性鲁莽,行事未免有欠思忖,冒犯了先生,老夫在这里赔过不是,先生汪涵海量,还请多多包涵,”说完微一转头,使个眼色,后面的仆人忙把一个钱袋呈上来,轻轻放到桌上,便听得老者又道,“这一点小小心意权作卦资,望先生莫要嫌弃。”
那钱袋绣工精巧鼓鼓囊囊,看那隆起的形状,便可猜出其中装的自是银子,而且还是――
好多银子啊,真的好多啊~~不如收下?人家也给的诚心实意的――萧玉露!!!玉露醒到自己走神,忙挪开眼,心底痛骂自己――有点骨气好不好!就知道银子银子,伤了本姑娘花容月貌,难道还不值这些银子么?便昂然道,“嫌弃岂敢,然受之无由,不必了。”
老者眼见玉露不依不饶,围观诸人都聚精会神地瞧着,场面好不尴尬,只得又道,“不知先生如何才肯原谅犬子?”
“三――”玉露伸出三根手指,“――十个响头,三千两银子。”
众人哗地一声开了锅,却被玉露一个手势遏住,正色道,“这三十个响头,非是为我解气,而是为齐天下的卜算先生挣脸,三千两银子,更不会进了在下荷包,就让店家在门外搭起粥铺,广济无家受饥之人,于人于己,都是功德,尊客意下如何?”却将这名头推到了老者身上,谅他碍于脸面,又不缺银子,定会答应。
老者眉间一滞,极快地舒展开,“为善之事,老夫自是首当其冲,拿银票来,”递与玉露,“便由先生作主。”
“好!”玉露拿了银票,“掌柜的!”掌柜正支着耳朵听着,忙跑上来,“请陆先生吩咐。”
“这三千两就交给你开棚赈粥,”玉露一把将银票拍在桌上,环视四周,“在场的各位都是见证,若你敢动歪脑筋中饱私囊,本先生火眼金睛,千里万里也决不放过你!”
“不敢,万万不敢,”掌柜紧忙接口,“陆先生放心,”向周围拱拱手,“各位乡亲,若我敢不听陆先生的吩咐,起半点贪念,就叫苍梧郡全郡老小一人一拳打死我!”
玉露点了点头,眼角扫见怒容满面的阿戈,恶恶地一笑,“三千两有了交代,该三十个响头了。”
“你做梦!你算什么东西,敢让――”阿戈双手攥成拳头,恨不得把玉露撕成碎片。
“住嘴!”老者厉声喝住他,“跪下!”
“父亲!”
“跪下!”老者一脚踹在他腿弯里,怒斥道,“还要丢人现眼么?快给先生赔罪!”
阿戈被踹倒在地,怒视玉露,却直着腰不肯磕下头去。
“你是拜这八卦盘,又不是拜我,瞪着我做什么?我年纪轻轻,当不得如此大礼,也没福气消受你这种徒弟,”玉露笑吟吟闪开身,“三十个,多一个你便赔了,不如请各位帮忙数着,大家说好不好?”
周围的人看得热闹开心,岂有不起哄之理,老者听见一片叫好之声,愈发挂不下脸来,瞪了儿子低吼,“磨蹭什么?!”
阿戈见父亲面色不善,再不敢执拗,只得咬牙磕下头来,众人跟看戏一样,都抻长了脖子瞧着,口中高声齐数起来,“一、二、三、四――”
玉露悠闲落坐一旁,手中竹扇和着数数声轻叩桌子,数到三十,见阿戈噌地站起,已憋得满面通红,不禁开颜,索性一踩到底,笑容可掬地看了他,“多礼了。”
这三个字犹如在阿戈脸上重重扇了几个耳光,想他出身富贵,从小颐指气使,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当下死死盯着玉露,咬紧了嘴唇,简直象要吃人一样。
“阿戈!”老者喝了一声,“跟我上路!”
“上路?”背后的仆人小心翼翼地问,“老爷,不是明――”
“废话!”老者一甩袖子,“还不去收拾?”
仆人不敢再多话,忙跑上楼去,老者抬起眼来,对玉露拱一拱手,“小先生,就此别过。”
才放过你儿子就改称呼了?刚才还一口一个先生呢!玉露心里嘟囔,面上却是一派大度平和,也站起身还礼,“一路顺风。”
老者转身甩襟,大步往门口而去,阿戈忙跟上,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眼里活像长出了刀子,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说的是,“小子,你等着!”
玉露抱臂一笑,也用口形不出声地回敬,“等你再磕头!”
阿戈气到极处,反倒忽地平静了,阴阴一笑,伸出食指点了玉露一下,收回手在颈间做个“杀”的手势,这才扬长而去。
呸!玉露在心底啐一口,本姑娘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你恶狗一只!回过神来才发现围观之众散了个七七八八,忙向左手边最角落的桌上看去,却已空无一人,一把抓过小二,“小哥,那个穿黑衣的呢?坐在角落那个?”
“戴着斗笠的?”小二抓抓头,反问。
“对!”
“走了啊。”
“何时走的?往哪去了?”
“就是刚才啊,往城东去了。”
“快!快去给我牵马!”玉露急急吩咐,说话间人已经窜出了门。
玉露驾着爱驹乌龙一路狂奔,出了东门,便远远看见一片竹林,绿海前头一袭黑衣飘飘荡荡,忙扬声叫起来,“请留步!留步!”
那人却仿佛没听见,行走如飞,玉露见状只得死命追上去,眼见进了竹林,这才一勒缰绳,拦到那人面前,马上麻利抱拳,“在下陆羽,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那人头上戴着一顶竹笠,遮掩了整张面目,只看得见肩头黑发中间夹杂着一线银丝如雪,也不怪玉露一见便以前辈相称。此刻负手而立,默然不语。
“前辈功夫好生了得,着实叫人佩服得紧,如若不嫌弃,可否容陆羽做东,请前辈略饮薄酒,以谢相救之恩?”别看玉露初涉江湖,言谈措辞间倒像模像样。
“你――”黑衣人终于开口,声音却是出乎意料的清透,“――要谢我?”
“是!”玉露应得响亮,方才她一打眼,发现那柳叶刀竟夹在薄薄纱屏之中,滞而不坠。她很清楚,以自己的内力,掷出八卦盘至多使飞刀落地,而不会直入屏中,除非――桌脚一颗硬砂,恰恰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有人发力,改变飞刀的方向,而那股力量正从堂中西南角而来。
是他。就是他。黑衣竹笠,乌发银丝,拈花飞叶,收放自如,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简直就是――就是玉露幻想过千八百遍的大侠客,大英雄,大师父――不对,不对,是大高手,就是那种让人仰着头流着口水崇拜,背后总是闪着好多好多星星,月下狂饮西门吹雪独孤求败的绝世高手!酒杯是他的朋友,寂寞是他的情人――
玉露还没陶醉完,就听得他淡淡道,“我不要你谢,有几句话,你听好了。”
“前辈请讲,”玉露忙跳下马来,肃立做恭敬状。
“年轻人脾气拗,没什么希奇,不过想任性,还要看自己本事够不够,不是每次都会那么走运。”
“前辈的意思,”玉露听得刺耳,一耸俏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