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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是……”
好几个术者也扭头看向杉树林的方向,僵在了那里。
同时。
“——祭祀要开始了吗!”
轰隆和嗤笑的“声音”,将在场的所有的人都打懵了。
那是鬼在嗤笑。
此时,不知哪个人开口说道。
“一言主大人……”
“——那个,就是鬼的本来面目吗?”
“是的。”
沙沙地,灌木丛的树枝摇晃着。
堆积在厚厚树叶上的积雪,随之坠落,发出微微的声音。
从里面出现了,隐藏在杉树林后面的细细的兽道和——一个巨大的身影。
一个如同狗熊一般的巨汉身影。
那是紫藤辰巳。
粗大的于指,每一步都会非常小心地将树枝拨开。
从那个时候在雷丘上下来之后,辰巳抢在祭祀开始前,回到了葛域山。
为了抄近路和方便隐蔽行踪,辰巳并没有选择好走的山路,而是从后山的斜坡上,强行爬了上来。同时为了掩入耳目,甚至把照明用的灯笼的灯罩也给摘了下来。
“那个鬼,是葛城山的一言主。”
“……一……言主?”
在身后,树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问道。
穗波满脸惊讶地扭头看着树,
“社长……”
“啊,哎呀那个……因为穗波的教课书上面又没有什么日本神话……”
“这个不是问题所在吧只要是日本人的话,这点历史还是知道的吧。”
啊哈,穗波叹了口气,嘟起了嘴巴。
一言主神。
古事记中有着记载。
雄略天皇某日狩猎至某座高山,此神现身,如是说道。
——恶事一言,善事亦一言,只有一言,吾乃葛城山之一言主神。
无论恶事善事,均是铁口直断,一口断言的一言神。
一句话。就可以分辨善恶的神明。
“等,等一下。”
少年树慌慌张张地摇着双手。
“刚才不是说是鬼嘛。可是,一言主神不是神明嘛……哎?那不就完全搞错了吗……”
对于脑浆已经骨碌碌乱掉的树的质问,身边的猫屋敷如此回答道。
“疯狂为鬼,冷静为神啊。”
真是非常任性随便的——人性本位的说法。
但是,这只不过是单方面的事实而已。
拯救世人就是神明,招致灾祸就是鬼。
这是日本从古至今的分类方法。
或者可以这样说。
鬼神。
是既可以称呼“鬼神”也可以称呼为“神鬼”的威名。
也就是说。
——鬼神·一言主。
“……”
穗波沉默了一会后,将自己的手指放到了形状漂亮的下巴上,开口这样说道。
“由鬼向神的转变——对于葛城家来说是有意义的变换——这样的便览的集大成者,就是现在葛城家想要做的事情啊。”
祭祀的便览。
神道的祭祀,或许原本就是这样的事情。贡献祭品摆脱灾祸,奉献可以利用的所有接受幸运。
就在昨天,和葛城铃香邂逅的那个时候,穗波这样说着。
——“……神道中的祭祀,大体上有两种吧。”
——“一种是乞雨或是祈祷丰收之类的,祈求神明庇护加持的祭祀。另外的一种就是,祈祷那些破坏神和怨灵们,不要再破坏人间的祭祀。”
而这种意味,在此时此刻全部集中在了一起。
鬼转变为神明的祭祀。或许这就是,葛城当家每一次的易主改变,都会举行这样的祭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迄今为止,已经连续不断地举行了好几十次这样的祭祀——或许这就是传统吧。
那是即便有人会做生祭,也要必须持续的传统。
“从现在开始,葛城家的人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既然已经把鬼召唤出来,就只能坚持到底,不可能留个残局在那里。……即使如此,社长也要阻止吗?”
穗波询问道。
“……会阻止。”
树点头回答道。
“不好意思……”
似乎为了宣泄一下自己的痛苦一般,巨汉辰巳低下了自己的头
“没关系啦。这是我们的工作啦。”
树微微用力地回答着。
拼命地忍住自己小腿地颤抖,努力地攀登着兽道。
看到这个样子的树,辰巳配合着对方的步伐,小声说着。
“以前……就是这座山。”
“以前?”
“三年前啊。”
“啊啊……”
三年前那场所谓的失败的祭祀。
那场祭祀的结果,导致美贯姐妹的母亲的死亡。这些都是他们从猫屋敷那里听来的。对于此事,葛城家一直隐瞒。
所以,树才会询问。
“辰巳,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在这句话中,包含了很多很多的含义。
这次,也是零零碎碎地从辰已那里听到一些。
辰巳说过——没能守护住:
三年前,辰巳没能守护住自己应该守护的东西。
但是,是谁,为什么?
“……”
短暂的沉默后,巨汉辰巳悉悉索索地摸着自己的下巴。
“是他们的母亲。三年前的那场祭祀中,她是巫女身份。”
“还有呢。”
树满脸的严肃,催促着。
在这说话的期间,他们并没有停下脚步。跟在身后的猫屋敷和穗波也没有停下来。
“那个啊。在那之前,对于我来说,她是我的待人和善的阿姨。”
“阿姨?”
“啊啊。美贯,香还有我,其实是表兄妹。”
辰巳的眼睛散发柔和的光芒,陷入了对往事的沉缅中。
“虽说我们是表兄妹,但是因为是在那样的家族。除了本家之外,从来没有正经地对待过自己的亲戚。也就是说,那个地方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是以本家人为中心。——可是,即便如此,只有我的那个阿姨,待人是非常非常地好。”
“是个待人和善的人啊?”
“啊啊。”
“……”
“不过啊,就真的是待人太好了啊。”
辰巳摇着头说到。
“那个人,就连鬼也不忍心伤害。”
“鬼?”
看着搞不清楚状况,皱着眉头的树,辰巳微笑着说道。
“她曾经想要救鬼啊。”
“……”
一瞬间,树说不出来一个字。
“那是……”
“那个怨恨葛城家的鬼。他打算在向神明进献贡品之前,一雪前耻。结果,我的阿姨就被鬼给杀掉了。”
虽然嘴上说说的话,只不过是十秒钟的时间。
但是,那种沉重是怎样让人无法想象啊。
那个鬼的仇恨——了解了。
那是上千年积攒的仇恨,要一雪前耻。那是需要怎样的准备才可以实现的事情啊。
或许,最了解这种怨恨的,正是葛城家的人吧。
“即便如此,祭祀还是差一点就要成功了啊。”
辰巳嘴边的微笑渐渐地消失了。
“如果香不在那个时候出现的话。”
“香……做了什么吗?”
对于树的询问,辰巳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怎样查知的。或者说,可以说是亲子之情的牵绊吧。总之,似乎是摆脱了葛城家的监视,偷偷地尾随在我的后面的吧。——鬼就看中了隐藏在我身后的她。”
于是,祭祀本身就这样完蛋了。辰巳这样说着。
“结果香的才能太耀眼了。原本只是来找祭祀巫女的鬼,最终却向香露出了利牙。”
“对着小香?!”
辰巳向着满脸惊愕的树点了点头。
“啊啊。原本是要打算和鬼对话的,所以暂时松动了咒缚的力道。这就是仇恨。仅仅是一瞬间而已。这个时候,反击的鬼和想要保护香的阿姨碰到了一起啊。”
辰巳喘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接下来的一个瞬间,骨碌碌,阿姨的脑袋就滚落了下来。就在香的面前啊。”
“啊……”
这下,树实在是说不出来话了。
那个活生生地和身体分家的头颅。
与那个恐怖场景相比——想到直接面对这个场景的少女,树这个人彻底僵在了那里。
如果说三年前的事情的话,应该是比现在的美贯还要小的吧。
那时的香,就这样如此近距离地目睹了母亲的死亡。
甚至就连自己的母亲人头落地这样世上最残酷的事情也……!
辰巳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头。
“后来的事情,就不值一提了。祭祀失败了,鬼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原本在这个地方,就有好几个产生鬼怪的地道啊。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他们隐藏在雷丘之下。当然,当时没能保护好香和阿姨的我,一直都在幽闭中。这三年,一直都谨小慎微地生活着。”
辰巳自嘲般地,歪着脸说道。
“我想要保护她们啊……”
大大的拳头紧紧地握着,仿佛可以捏碎任何东西。
似乎都可以听到骨头摩擦出来的那种吱吱哑哑的声音。
“我想要保护她们……啊……”
说到一半的话,树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会如此地辛苦呢。
踏入魔法世界的人们,为什么大家都要有如此哀伤的思绪。
“……可是。”
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是穗波。
“为什么小香要把鬼给封印起来呢?”
“哎?”
少女穗波如同水般的眼眸,径直地盯着扭过头来的辰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