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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俊英点了点头:“好,我有空便会来,你进去,与老太太歇着吧”
庄玉兰看着他在宝驹和百战的引领下,渐行渐远,内心的热情和喜悦慢慢被冷落和忧虑代替: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到几时?到什么时候,才能像秦媚娘那样,揽着他的臂膊,紧挨着他一路走回清华院,与他双宿一起飞?
一路上,百战向徐俊英禀报了秦伯卿的事。
徐俊英心里明镜似的:那二十来个军士由宝驹精挑出来,论长途跋涉、排除艰险甚至拼搏厮杀,他们没有不能胜任的,但他们就是没学过侍候人,秦伯卿那样的文弱书生,身边竟没有一个半个书僮家仆之类的跟着,交到这些兵痞子手上,身强体壮,精力充沛,办事只图快意利落,雷厉风行,路上定是不容秦伯卿多喘口气,他们横冲直撞,又不怕强人剪径,盗匪谋财,又值年关,弄不好还是日夜兼程赶路,秦伯卿能有个囫囵个儿回来就不错了。
“宝驹,你明日过去,将陪护秦大爷往返的人每个赏二十军棍,这是恩典,若不在年关下,该是五十军棍。你,领十下吧”
徐俊英沉着脸,宝驹老老实实应了声:属下明白
他和百战,是徐家家生奴仆,从小跟随候爷,候爷带着他们,练功习武,都要他们一起,学得一身过硬的武术。在家是奴仆,上了战场是他的亲兵侍卫,他们立功无数,受朝廷嘉奖,徐俊英早免了他们全家奴藉,凭他们的功名,在军中随便能当个中下等将军,但他们不愿意,父母家人也不肯离开,宁愿住在徐府,跟着候爷,做他一辈子的长随。
这次是他粗心了,当时竟然没留意到大舅爷身边没有奴仆跟随,那班兵士是他带过的,只道他们办事神速,居然忘记这不是去打仗,而是跟班,不仅要保护好大舅爷,还得将他服侍好。
他祖母的宝驹心里暗骂,明天好好收拾那几个不成器的杂毛,难道自己没交待清楚,没跟他们说这是候夫人的亲哥哥,候爷儿子的大舅爷?都叫他们好生关照着了,偏还生出这般事故来
这十下军棍是候爷的恩典,还不知道大*奶少夫人会给他什么样的赏赐呢
宝驹忍不住挠了挠头,觉得这会儿寒风特别刺骨,顺着脖子衣领,直吹进心窝里去。
正文 第五十五章允许
第五十五章允许
徐俊英和宝驹、百战走进清华院,早有翠喜派了小丫头苹儿在门口探看消息,飞跑回来报知媚娘,媚娘怕他进了那东园月洞门自己没法接近,来不及披上斗蓬披风,赶紧走出去迎候,堪堪在拐往月洞门的地方截住了徐俊英。
温婉地福身行礼:“候爷回来了上房备有热茶点心,请候爷进来坐坐”
徐俊英停住脚步,扫一眼上房,说道:“我有公文未看完——明日早起让百战拿我名帖去延请太医,为秦大爷和秦大*奶诊看,开了方子到最好的药店捡药,顺便多买些补品调养一下,料想不会有什么事,年关下府里事多,你也不必辛苦跑一趟。”
媚娘心里气坏了:哥嫂双双病倒,寡母年老,却不让人家女儿回娘家探望一眼你个白眼中山狼难怪秦媚娘不死,柔柔弱弱娇滴滴花朵儿一般的女子,嫁进这样的人家,受这样的蹂躏,活着每天都不用吃饭,气也能气饱。
“可我不放心,想回去看一眼”
徐俊英声音也冷了:“我不会让他出什么事,你放心吧”
候夫人出门,自有她的章程礼仪,特别还是她这个名声在外的威远候夫人,不引人注目才怪。万一路上遇到个什么别的夫人,相邀说话,关系越扯越远,以后想阻止她与外界通气都难,他现在最不愿意的就是让她抛头露面,打着他的名头四处招摇,恨不得将她关进别院,谁也见不着才好。
媚娘告诫自己:别生气,别伤心,你是岑梅梅,不是秦媚娘
她低着头,幽幽怨怨说道:“媚娘出身低微,蒙候爷不弃,嫁入豪门大户,也算有脸面哥哥却是个福薄的,母亲请人给他算过命,说他捱不过二十岁……好不容易往越州接嫂嫂回京城,却这样儿了,若真在这年关下有个三长两短,兄妹见不着最后一面,倒白白浪费候爷的恩惠,和军爷们的力气”
徐俊英半晌不作声,宝驹、百战头垂得低低的,更是大气不敢出。
清华院内今夜特意点了两排大灯笼,明亮的灯光照得四处明晃晃的。
翠怜抱了件厚披风走来,和翠喜一道为媚娘披好系好,把毛茸茸的银狐斗蓬套她头上。
银狐斗蓬?她哪来的银狐皮毛?
徐俊英记得从边关回来,一位得他救护过的皮毛商人赠了几条上好的皮毛给他,他坚拒不下,只好松口要了两条狐狸皮毛,只道狐狸皮毛易得,不很贵重,且体积小,便于携带。没想到那皮毛商人给他看的是普通的狐狸皮毛,转手另挑了两件极难得极贵重的银狐皮毛交给宝驹,他知道后也不在意了,回来顺手扔在东园库房。不可能给媚娘,她已没有资格接受他的礼物。
郑美玉随瑞珠瑞宝收拾房间,进入库房看见了,两眼放光,磨着他要,他点头允她拿走一条,身外物,值什么?
媚娘足不出户,以前也没发现她穿有这个,怎么忽然就冒出件银狐斗蓬?不会趁他不在,跑到东园库房翻出来的吧?
刚才在锦华堂,庄玉兰送他出来,迎着冷风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他有所触动,想到了那条银狐皮毛,该拿来送给她,既然老太太已说到点上,大家都心知肚明,兰表妹会成他另一位正妻,他就该好好疼惜她。
兰表妹很好,出身高门大户,从小一起长大,贤良淑惠,温柔娴雅,难得的是对他用情至深,这就够了。三弟说得对,他和兰表妹之间,确实仅限于兄妹情谊,没有别的感觉,也许成亲后,相守日久,会好些吧?
心动、钟情、爱恋,于他,还会再有吗?也不需要了,都是迷惑人的虚幻物。他现在只求一个安稳的小家,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让他安稳下来,让他有归家的感觉。
王妈妈在廊下见两人站在雪地中,也不说话,只相对耗着,不免着了急,急急走过来,俯身行礼:
“候爷、少夫人,请进屋里坐吧,这雪地透着寒意,风儿冰冷刺骨,会伤着身子”
徐俊英看了王妈妈一眼,终于松口:“你既不放心,明日就去一趟吧。百战先送大*奶到秦府,再去请太医。带多些婆子仆妇相随,公里支取五百两银子,记在我名下,权作秦大爷、秦大*奶的药费……王妈妈记得提醒你家大*奶,行为举止,须得全了礼仪,辰时去,午后便回”
媚娘微吐口气,头也不抬,福一福身,淡淡地、不无讥讽地说了句:
“谢候爷恩典,媚娘感激不尽”
徐俊英缓缓迈步,走了两步又顿住:“王妈妈,大*奶这规矩跟谁学的?既为诗礼传家,静恭女德,应是懂的吧”
媚娘不作声,王妈妈等人更加不敢说什么,只低着头,听着徐俊英几个踩着积雪,进入月洞门,这才动了起来,赶紧地扶了媚娘进屋,除去披风,端过火盆,替她脱了鞋子揉搓脚板底,媚娘说:
“不妨事,烤了火慢慢会暖和回来,你们也冷,不必顾着我”
王妈妈心疼地说道:“怎能不顾?你身子弱,咱们大爷已经病倒在那里,你千万不能病了,明儿要赶早回去看看……”
说着忽然用衣袖遮住脸,擦拭起眼泪来。
媚娘说道:“妈妈这是何苦?在这府里已经这样了,我何须再他脸面?你们放心,我说过不会再吃亏,要让你们过好日子,便一定要做到,瞧着吧”
王妈妈急忙放下袖子,着急地看着媚娘:“大*奶千万、千万不可得罪了候爷,候爷他……他如今这样,可他对奶奶实在是……很好了”
“这样也叫好?还是看在他给五百银子的份上?他都差点不允我回娘家看哥哥了,若不是我红口白牙,自己咒自己哥哥,他还真不放我回去,你信不信?”
媚娘不耐烦地抽回脚,瞪一眼翠思:“死丫头,教过你几次了?把手伸过来,这里这里,轻轻的力道,叫你那样按揉,明儿你背我走得了”
翠思“哦”了一声,赶紧重新抱过她的脚,轻轻地按揉着。
王妈妈眼泪又垂落下来:“奶奶不能这样,咱们太太从小亲自教导,您样样都学得极好,温柔淑良,言谈举止优雅端庄,那庄表小姐、郑表小姐,府里几位小姐,谁的女德都不及您啊,您如今……”
媚娘很想再咆哮两句,多骂几个人出出气,禁不得王妈**眼泪,闭眼仰头悲叹:
“妈妈啊,求你不要哭了,我改,行不行?我这就改了”
她睁开眼瞧着翠思:“你觉得我不够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