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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就知道庄浩丰会这样跟我说了?还是……他根本就是这样对靖阳说的?
甚至,我忍不住要怀疑,她真的是不小心跌下楼吗?还是……
她,是不要孩子?还是不要命?
她心如死灰的模样,让我很难不往这个方向去想。
我很不安,莫名地不安。
不论我们跟她说什么,她的回答总是摇头、点头或简洁的字句,甚至,有时完全不回答,我和宁夏,都不晓得该怎么办。
不知哪来的念头,在宁夏来医院跟我换班时,我直奔张佑轩工作的地方。
或许,只是因为一句——如果她受到奏屈,请你一定要让我知道。
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哪个男人,最最真心地疼惜她,那也只有说这句话的人了!她身心的伤,只有他才能治愈、抚平。
之三
他曾经,很爱、很爱一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长得很漂亮,举手投足总是能吸引每个人的目光,比起他总是在及格边缘的成绩,她聪慧得令他自惭形秽。
有太多太多颗爱慕的心包围著她,众星拱月中,美丽耀眼的她是天之娇女,集三千宠爱於一身,人生就是要活在阳光与掌声中,那是他永远、永远也触及不到的地方。
他太渺小,他知道,她从来不会注意到他。
他只能偷偷地,将喜欢她的心情,藏在心灵最深处,偶尔,在她不经意回眸时,收藏她一记浅笑,温暖心田。
十五岁那一年,他看见表白遭拒的她,哭得那么伤心,他却只能递出面纸,头一回,好气自己不能说话,无法出声安慰她。
她气他闯入她的隐私,处处刁难。
无所谓,那些都是小事,如果这样能让她心里舒坦一些的话。
一再出现的意外,将他们拉得更近,近到他作梦都不敢奢望的距离。
她问他,怪不怪她的无理取闹?
不怪,当然不怪,也从来没想过要怪她。
他始终记得,她为他包扎伤口时,柔嫩指尖的温度,让他脸颊发烫一整天。
她对他每一分的好,他都小心翼翼地收藏在心中,那样的幸福,已经足够他回味一辈子了,从来都不敢再奢求更多。
但是,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却亲口告诉他,她爱他——一句就算要他立刻死去也毫无遗憾的话。
坚定的拥抱,颊畔暖暖的亲吻……他震撼地好想用力抱住她,告诉她,他有多爱她,用他全部的生命!
但是,他知道不可能。
她太美好,也值得拥有世间最美好的一切,而他,从来都不配。
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总是要她处处关照,这样的他,怎么给她幸福?
他总是让她一个人像傻瓜一样自言自语,无法回应,这样的他,於心有愧。
她身边,追求者如云,任何一个都强过他,这样的他,哪来的面目争取?
他不要再让她像国中时那样,被人笑说眼光差,倒追一个哑巴。
他不要她日後後悔,也不要她永不後悔,那些,都会让她吃苦。
他只要她幸福,他最珍爱、最珍爱的宝贝,因为她,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可是,谁来告诉他,他错了吗?
处心积虑、小心翼翼想保护好她,将她送往幸福的道路,到头来却害苦了她。
如果早知道,她有一天会面无血色地躺在病床,让一层层白得刺眼的纱布缠在她头上:如果早知道,那些男人无法真心疼惜她;如果早知道,会让她流那么多眼泪……是不是,十八岁那一夜,他就该勇敢地抱紧她,让她知道,她是他荒凉生命中,唯一、也最灿烂的奇迹?
无妨,如果没人肯疼惜她,那就由他来,从今天起,他会坚决守护她,不让任何人、任何事再来伤害到她。
伸出手,他轻轻地抚著她苍白的面容,心脏抽痛。顺著她颈际,勾出藏在衣服底下的链坠,暖热眸子泛起水气。
不晚,一切都还不晚,他们的心,从来都没分开过——
靖阳,还爱他。
他知道的,终於,他读出了她的心。
她睁开眼,与他相对。一愕,半垂下眸子。“你怎么会来?”
你的室友来找我……
所以,他都知道了?
没看完他的手语,她难堪地别开脸。“那你是来看我玩火自焚的下场?现在你看到了?还满意吗?”
不是……
他好难受,为她自贬自伤的那番话。
我不知道事情含变成这样,我以为,他们可以给你更多的快乐……
“快乐?是啊,我很快乐,我一直都很快乐……”她轻轻地笑著,眼泪没入枕头,没让谁瞧见。
对不起,靖阳……
我知道太迟,但是,可不可以,让我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这也是朋友的关心吗?谢谢,我不需要!”
不是!
他绕到她面前,心急地想表达他的意思,手语凌乱。
十八岁那年,你走进我的生命,解读我的语言,现在,我想走进你的生命,解读你的心,可以吗?可以吗?还来得及吗?
她怔怔地,望住他,不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
“为——什么?”
他吸了口气,如她十八岁那年的勇气,坚定地此出同样一句话——
我、爱、你!
泪水,毫无预警地跌出眼眶。
“为什么……”这句话,他为什么不早说!
他拭去她的泪,动作极温柔。
“为什么……”要让她等那么久,等到身心俱伤,再也无力相信爱情时,才来告诉她,他其实是爱她的?
靖阳,我很爱、很爱你。对不起,迟了两年,请告诉我,还来得及争取守护你的权利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泪水落得又快又急,他好心疼地连连擦拭。
我以为,那样对你最好,我不知道,他们会这样伤害你……
那所以呢?这算同情吗?
措不及防,她一巴掌不偏不倚打在他左脸颊。“既然你都知道迟了两年,那现在又凭什么再来追讨你早就放弃的权利?既然当初不要我,那就远远地走开,不要管我……”
我不是不要你,是要不起。你太美好,我真的,配不上……
又一巴掌,重重挥去。“所以我现在是残花败柳,你就觉得配得起了?张佑轩,你浑蛋!”
我不足那个意思,你很美好,以前是,现在使,从来没有改变过。
“骗子、骗子、骗子——”她一掌又一掌打在他脸上。如果她真的那么好,为什么他不要?为什么她总是得不到真爱?
他由著她发泄,不闪不避,定定地注视著她,拭著她汹涌滑落的泪。
“你滚开,我再也不稀罕了……”他的真心,来得太迟。她用力推开,不让他靠近,拉高棉被,杜绝他的凝视。
靖阳……
他抬起手,又失落地垂下。她不容他靠近,缺少她的温柔凝视,他的语言,没人听得到。
而她,将自己埋进没人看得见的黑暗中,无声哭泣。
他依然天天来,不介意她的沈默与冷落。
她不理会他,无妨,他就在角落无声陪伴,在她需要什么时,早她一步做好。
她视若无睹,也没关系,有他看著她就好。
她不说话,不看他的手语,这也无所谓,因为她的室友说,他可以把心里想说的话,通通写下来让她知道。
他心里,的确有好多话想说,却不敢、也不能告诉她,藏在心里好久,於是,当她刻意将他放逐到角落时,他便默默地写下这些她从来不知道的事情。
一天写一点,放在病床旁边的抽屉里,等待哪天她愿意开启。
有一天,她口气生硬地问他:“你整天耗在这里,工作怎么办?”
他扬唇笑了,开心地终於肯跟他讲话。
没关系,我辞职了。
“白痴啊!没事干么辞职?”她骂他,口气极差。
他态度依然温温地,回应道:你不是告诉过我,那么浑帐的同事和工作环境没什么好留恋,乾脆辞掉算了?我那时觉得无所谓,很多事情忍一忍就过去了,但是现在我还要照顾你,如果自己老是这样,哪来的能力照顾你?从今天起,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会听。
她僵硬地别开脸。“谁要你照顾,我叫你回去,你听不懂吗?”
他听得懂,但那不是她的真心话。
她的室友告诉他,她只是自卑,甚至,羞愧,没有办法面对他,所以逃避他。
他懂,所以她心里的伤,他会耐心地,慢慢去治愈。
至少,她现在已经愿意开口跟他说话,正视他的存在了。
她不再搭理他,於是他拿著一叠活页纸,坐到他习惯待的角落,低著头安静书写。
写完一个段落,习惯性往她的方向望去,与她来不及闪避的目光相接,她立刻撇开头。
他不以为意,低头继续移动笔杆。
再一次抬头,目光又与她相遇,而她再度闪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