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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专毕业,已有不少同学找到工作,甚至结婚,我心中纳罕,怎么可以这样不经挣扎就放弃。喝喜酒时,看到年轻夫妇腼腆地出来敬酒,觉得是至大的浪费。
我有我自己的信仰。
有时候我解嘲地想:社会上如果没有我这样努力向上爬的人,是不会有进步的。
人人爱理不理,名士风流,吟诗作对,忠于自己,啥人去发明油水马桶以至飞上太空之卫星。
今日我的信念摇动,因为我所赚的一切已不能为我带来快乐。
我对待者说:〃请琴师喝一杯,问他要什么。〃
琴师向我点头致意。
这时候我留意到坐在我左边,有一位女郎,独自在喝闷酒。
我说,〃请那位小姐也喝一杯,全部记在我账上。〃
她穿件黑色的衣裳,背影苗条,侍者过去招呼她,她微微转过头来,我看到她侧脸的十分一,但觉她肤光如雪。
我的心一跳,醉醺醺的叫出来,〃利璧迦。〃
有几分像。
我拿着酒杯过去,〃利璧迦。〃明知不是她,也想念这个名字数次。
那位小姐抬起头来,目如寒星,这么清醒的眼神在这么醉的夜里,太煞风景。
我说:〃利璧迦,你为什么离我而去。〃
也许她能回答我,也许她会识破其中玄机。
陌生的女子没有开口,很镇静的看着我。
〃怎么,没有见过醉酒汉?没有见过伤心人?你觉得我荒谬?是啊,针不刺到肉是不觉得痛的。〃我站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只听得她说;〃先生,你请坐。〃
我一屁股坐在她对面,仰头喝尽手中的酒。
侍者过来问;〃小姐,有没有麻烦?〃
她轻轻摆摆手。
〃麻烦;什么麻烦?〃我说;〃没有灵魂的人,怎么会知道有灵魂之苦。〃
女郎微笑。
我叹息一声,〃尊姓芳名?〃
她当然没有回答我。
〃好好,我叫你利璧迦。〃
她看着我。
我说:〃利璧迦是我的妻子。〃
女郎有点意外。
是,人们很少对妻室有这么大的爱意。
我说;〃她离我而去,不再回头。所以我出来灌黄汤。本来我也是个正人君子,早已回到家里。〃
女郎静静的聆听,没有搭腔,亦无表示不耐烦。〃她伤透我的心。〃我伏在桌上。
女郎不再出声,大概有点知道我的苦处。
我说:〃不爱我不要紧,为什么不说出来,叫我做个明白鬼。〃
那女郎维持缄默。
我伏在她桌上很久很久,灵魂渐渐脱离躯壳而去,冷眼看着自己的臭皮囊摆在椅子上,面对面的女子仿佛有点着急,她叫来了领班。
领班与我是稔熟的,他跑来推我:〃周先生。周先生。
我揉揉眼睛站起来,〃不用担心,我就走了。〃
我摇摇晃晃离开酒吧回家去。
我没有醉,我还记得付车资,到家尚记得开着闹钟。
没有人来扶我。
第二天清早起床时颇有点困难,闹钟哗哗的叫,整张床为之震动,我呻吟,喃喃的说:好了好了,听到了。
这么多年来,我上班从来没有迟到过,有时候连夜赶飞机,到家洗个脸躺一下,又往写字楼跑,三十多小时不眠不休是等闲事,全凭意志力,在跳起床那一刹那对自己残忍便可。
凡事不可以拖,从起床这件事可以看得到。
我喝三杯黑咖啡,滴去红筋的眼药水,套上西装,尽管肉心支离破碎,外表仍然是个好汉。
他们仍然比我早到。
醉酒后清晨知觉有点钝,分外镇静。
秘书对我说:〃邓博士在老板房内,叫你马上去。〃
啊,他已经到了。
我有一丝高兴,推门进去。
总工程师也在房里,我大声说:〃邓博士,欢迎欢迎。〃游目一看,却不见有第四个男人。
转过头来的是一位女士,最时髦的套装,淡妆,雪白的一张面孔,不知在什么地方见过。
才在错愕,老板已呵呵的笑起来。
他说:〃至美是男女平等的信徒,但这次瞒得我们好惨,至美,你一直没同我们说邓博士是女性。〃
她是邓博士?
我完全感到意外,站在那里傻笑。
信件署名从没提过性别,只说是邓永超博士。我也只知道是流体力学奇+shu网收集整理博士邓永超。
我随口说:〃性别不重要,至要紧的是才学。〃
〃当然,〃老板说:〃邓博士,也许我们也应该把至美那件事给你说一说,他当初申请加入我们公司,附来履历及一张照片,署名周至美博士,人事部经理一直以为他是女性,去信接受他申请,并称他为周女士,嘿,结果至美来一封回信,最后一段十分幽默,他说:‘我想提的一句便是,如果我说我是男人,不知合同是否仍然生效?‘哈哈哈哈。〃
是的,我亦记得这件往事。
我把信给利璧迦看过,她亦觉得有趣。
总工程师笑得弯下腰,他说:〃当年我们好不兴奋,因为好久没有女性来申请这种职位,至美那张照片长头发,穿高领毛衣,活像个时髦女性,怪不得我们误会,他至今在公司有个绰号,叫周美人。〃
老板咳嗽一声,〃没想到今天真的来了一位漂亮的小姐,自称邓博士,我们吓一大跳。〃
我才意外得发呆。
这些日子来,我与邓博士几乎每个月都有书信来往,简直是一对笔友。公司聘用她,也出于我极力推荐,但我没想过她会是女人,而且是长得那么好的女人。
她一直在听,没有开口说话,换了是卫理仁或是张晴,早已宏论滔滔。
这种脾气有点似利璧迦。
她是有点象利璧迦。
慢着,我见过这位小姐,昨天,一点都不错,就是昨夜,在什么地方?唉,在丽晶酒廊,我不但请她喝酒,还在她面前倾诉我生活中之悲剧,就是她,我的笔友,我的新同事,要命,我的丑态已全部落入她眼中。
本来我已脸无血色,但在这一刹那,急得连耳朵都涨红,我动都不敢动,唯恐她一下于把我的秘密掀出来,我便死无葬身之地。
我用眼角朝她瞄了瞄,只见她气定神闲,也不见得对我额外留神。
总工程师说:〃至美脖子都红了,唉,我们别老针对他。来,邓博士,我给你介绍这里其他的同事,一共有二十多位……至美,别开溜,一会儿吃饭。
我巴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邓博士站起来,她长得很高,几乎与我同样高度,面孔清丽,姿态优雅,人不如其名,也不如其职。
她秀发如云,全部盘在脑后,耳后洁白的皮肤,如一小块细腻的汉玉,我因站在她背后,看得特别清楚。她的耳朵没有穿孔,不戴耳环。
真实年纪若干很难猜得出,但自她的履历表,我知道她在一九五五年出生。
我跟在他们身后在公司诸部门兜一个大圈,午饭时分,我推说头痛。
张晴自告奋勇,陪我吃三文治。
我捧着黑咖啡,不言不语。
不爱讲话的女人特别可爱,可惜不容易找得到.
〃邓博士十分有型。〃
我点点头。
〃可惜年纪大一点。〃
我忍不住加一句:〃不比你大很多。〃
〃我才二十七。〃
张晴何其优待自己,一共才差三岁,人家老得不得了,她则〃还〃年轻。
我不想与她争论,像她这种脾气的人,永不言输,无理可讲。
张晴亦永不言倦,使旁人没有精力与她争,总而言之,你红,她肯定要比你红,不在话下。就算你黑,她也要好胜地比你更黑。比她高出十万光年的人,她也要与之乱争一番,这种性格,有人美其名曰现代豪放。
我笑着摇头。
张晴问:〃你与邓博士结伴上鞍山?〃
〃嗳。〃我伸直双腿。
〃她住哪里?〃
一言惊醒梦中人。要命,一直以为她是男同志的我,竞安排她睡我隔壁房间,共用一个卫生间。
也罢,讲享受就不必读科学,想来她也是在机器间长大的人,不会计较那么多。
我担心她吃不了苦临阵退缩,那我就麻烦了,一时间哪里去寻新伙伴。
下班后小姨与我联络。
〃纸包不住火,〃她说:〃爸妈都知道了,他们怪你呢,老婆走掉还似没事人。〃
〃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放假到处去找一找她。她心一软,也许会亮相。〃
我沉默许久,〃我没有空,我有正经事等着要做。〃
小姨抱怨,〃你总是将自己放第一位。〃
〃我若不自爱,利璧迦当初就不会爱我。〃
〃现在是非常时期。〃小姨提醒我。
〃待我自鞍山回来再说,〃我问:〃你有没有她的消息?〃
〃没有,父母很担心。〃她问,〃你要去多久,怎么同你联络?〃
〃这次怕要一个月,地址你可问我公司要。〃 〃姐夫,你怎么似个没事人。〃小姨愠怒。
我就差没抱住人的大腿号陶痛哭,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