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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怔,面不改色的说:“我今天搭捷运。”
“哦。”她不置可否。
电梯开启,医院大厅只剩下守夜的护士跟轮班医师,清清淡淡,白天的繁忙好像另一个世界的事了。
“我走了。”
“掰掰。”
一如往常,一如之前的每一天,挥挥手,明天再见。
起码,溥叙鹏认为是这样的。
他大步走出医院,没有看范紫今最俊一眼,没入凄凉的夜色中,然後不见。
范紫今在电梯口站了又站,直到确定溥叙鹏已经远走,她才移动步伐,步伐很慢、很轻浮。
医院大门外停了一部房车,看见她,里面的人通通下来。
“我的小公主。”
“爸、妈。”她认出了人,还有范家的司机。
看到多日不见的女儿范贯天一个箭步过来,轻轻搂住范紫今的肩膀。
“先让她进来吧,我们回家了。”段可音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也没用,她提醒丈夫。
“小公主,你还好吗?”范贯天不死心。
她动了动唇,脸上的神情一点都不好。“我好冷,想回家。”
“好,我们回去吧。”
她忽然昂起头,“爸妈,我是任性的女儿,请你们原谅我。”
“我们不会怪你,只是你真舍得那个小夥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是有些话终究不能不问,即使答案大家心知肚明。
范紫今睁著空洞的眼神,一行泪无声的滑落,惊了自己还有父母的心。
车子几度跟别人的车摩擦,几度在虎口打转。
气派堂皇的铁门在望,他负气的甩掉机车,不管车在柏油路上打滑撞击发出的金属巨烈声响。
他气势锰鸷的按著对讲机,一根指头揿住了,不放。
“给我叫娃娃出来!我要见她!”
对讲机没有回声,喀地,铁门倒是应生而开。
他风卷云残的狂奔进去,沿路有多美好的造景都入不了他的眼,他满怀疑问,只想代范紫今当面问个清楚。
范家黄铜大门口,范贯天等在那儿。
“伯父,娃娃呢?”
“她不想见你。”大家都开门见山,没有繁文褥节,没有礼尚往来。
“我不管你说什么,我要她亲口对我说。”
“这有什么差别吗?她不想跟你在一起了,男女分手,好来好去,有必要搞得撕破脸那么难看吗?”看得出来这年轻人是真心爱他女儿的,不过他家小公主交代了不见这男人,长痛不如短痛。
“理由呢,我不是给人家甩得不平不白的人,我要问个清楚!”他脸上尽是受伤的模样,像负伤的兽。
“我说了她不想见你。”
“我一定要问个明白!”
眼对眼,初生之犊没有丝毫认输退却的意思。
范贯天在很多男人面前见过这样的眼神,但是要让他折服的并不多,之前,他对溥叙鹏的印象虽然是界定於抢走他女儿的浑蛋,可那胆识气魄却也得到他的欣赏。
这次,他又退让一步。
“你有种,这里等我,我去问她。”
开著的门重新又阖上了,可溥叙鹏的眼瞬也不瞬的瞪著那扇黄铜门,就像里头会突然冒出妖怪的头。
等著等著,他尝不到嘴巴里的苦涩,看不到自己形容枯槁,他只是不解,明明昨天还好端端的老婆,一个晚上过去就变心了,变得彻底无情。
女人善变,是这么解释的吗?
几乎过了一百万年那么久,门又开启,露出范紫今白得不像话的脸蛋。
“娃娃?”
“我听爸爸说你找我?”那冷淡很清楚很明白,一字一句,让人没有半点想像空间。
“你想家为什么不说一声,一个人跑回来?”
“没有什么好说的。”
溥叙鹏表情一呆,像被人掴了一个巴掌。
“娃娃,我大概太累了,脑袋不清楚,你讲话,我不大听得懂。”
她没有温度的眼睛有了狠色。“有什么好不清楚的,我们分手,分手懂吗?要不要我说得更明白!”
他不能呼吸,面色青笋笋。“我不接受。”
“好,你不接受,那我没什么话要说的了。”说完她想把门关上,然而溥叙鹏一只脚踏在门框上不肯让步。
范紫今握著门板的手在抖,“你到底想怎样?”
“说明白、讲清楚。”要不然,他不会死心。
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心脏有种针剠著,硬生生自己要捏爆它的痛苦。“我是千金大小姐,我厌倦跟你这穷小子的爱情游戏了。”
“你再说一遍,”他茫然,酒窝写满了困惑,好像范紫今说的是外星人的语言。
天气明明很好,万里无云,怎她嘴巴说出来的话却像轰隆巨响,敲得他什么都听不清楚呢?
“我这样说够清楚了。”
溥叙鹏看著她依旧无瑕的睑,却觉得她陌生至极。
那种山穷水尽的心情痛彻心扉。
“娃娃?”
“以後请你不要这样叫我,我怕别人误会。”
“好,你狠!我总算认清你了!”他咬牙,牙龈流出血来却丝毫不觉得异样。
他颠颠倒倒的走了。
范紫今看著他的身影不见,手摸著被痛楚啃噬的心脏,深沉的绝望,将她打进了地狱深渊。
是的,有他在的地方是永恒国度,然而失去他的所在是她未来将栖身的地狱深渊。
客厅的桌上仍旧摆著一包栗子。
可是早没了温度。
第八章
她讨厌冬天。
也不知道打何时养成的感觉。
天气转冷,树叶枯黄,街上毛衣、长靴、围巾出笼的时候,她就会开始不舒服。
像今天,圣诞前夕,满坑满谷的欢乐气氛镶在大街小巷的店面,百货公司,电视萤幕放送,所有的氯围都在告诉大家要黑皮、黑皮、黑皮。
然而,她两天前开始在痛的牙到了今天怎么都忍不住了,盐水,牙膏,什么想得出来能止痛的办法通通无效。
更严重的,早上豆浆也喝不下去,全麦土司的边一碰到牙,差点要了小命。
於是,她只能临时在电话簿上面找到一家看起来可靠的牙医挂号看诊。
冷酷的牙医只瞧了瞧就说严重的智齿周围发炎,要拔牙。
“我回去考虑。”不能缓刑吗?
“最好立刻拔除,牙龈的周围都溃疡了,很严重。”即使牙医带著口罩,她怎么都觉得他不怀好意。
“我……真的……还……要……想想……”她连口齿都不清了。讲话要牵动神经,她只有一个~~痛~~的感觉。
“这位小姐,我真好奇,你牙痛成这样,是怎么忍的?”牙医双手一摊。
简直跟自己的牙过不去。
“哪有……也就……这两天……”而已。
看她托著腮讲话都有困难,顽劣啊。
“拔。”
她痛得眼泪又快掉下来。可是在这么酷的牙医面前掉眼泪会很袄。
“Miss张,给我麻醉剂。”他已经在喊助理小姐。
呜呜呜呜……被逼上梁山。
於是,就成了现在这样子,咬著一块棉球,脸鼓腮腮的,丑极了的走出牙医所。
她明天有一个临时约在台北的客户要见,一个婚礼要参加,她碰碰肿起来的地方,抽气~~吱,麻,这样子怎么见人?
牙医门口本来说好要来接她的人还不见踪影,同时间,手机却响了起来~~
“喂,是我。”手机那方的人像是知道她讲话不方便,很快的起头。“我塞车,大概还要二十分钟才会到。”
“没关系,我自己搭车回去。”
“别,我立刻就到了。”
“你别急,我到附近逛一逛好了。”她不需要别人把她当作搪瓷娃娃的爱护,不过都没有人理解她的想法。
她懒的解释太多,大家喜欢这么待她,就这么吧。
皆大欢喜。
挂了电话,她把手机收到随身包包里面,开始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还不到中午时分,店家跟百货公司却早早开门,也有那种二十四小时都熙来人往的店面,放眼望去,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有趣。
才几年时间,她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脉动,落伍得很了。
其实也难怪。
有两年的时间她一动也不能动的躺在医院,那是与世隔绝的日子,有一度,以为会活不下去。
两年後,移植的器官不再排斥,她回到了人群中,花了六年的时间拿到学位,接下来,父亲病了需要静养,她责无旁贷的接下了他的帝国事业。
父亲为他是事业打下很好的基础,傍著她的是许多忠心耿耿的老臣,她得天独厚没有在派系的争斗中花费太多心力。
但是,掌握一个事业集团谈何容易,更何况范氏事业遍及海内外,岁月倥聪,想不到一晃眼,流年偷换,十一年过去了。
转眼,都快到她三十岁生日了。
她一直是幸福的,不管生活、工作都有人打点,唯一爸妈此较有话说的就是感情了。
他们总是有意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