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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天上,他在海里,隔着无法触摸的距离,我们再道一声珍重,唤回最凄绝的拥抱。
思念,如同洪水,泛滥成灾。
他便是这么可恶,总是要看见我流泪才肯罢休,却不知道我已经长大了,不再那么容易哭。
他忘记了,在时间的长河里,他没有长岁数,我却没他那么年轻了。
15
日已西沉,人们陆续离开了那片花海。有人在海滩上点燃了一个个火堆,开始烧烤食物。在扑鼻的肉香之中,弦乐器与鼓奏起,打人与小孩一块儿唱着歌,跳着舞,庆祝一天将尽,明年再会。
一个鬈毛的混血小女孩走来拉着我跳舞,我们围了一个很大的圈,还有美国和日本的观光客,一起忘形地跳舞。
我踏着舞步,驱身在海滩上乱转。蓦然回首,在影影绰绰的人群里,我吃惊地发现一张熟悉的脸。
他在火堆旁边敲着鼓,快乐地唱着歌。
隔着明灭的火堆,我们诧异地对望着。他的手停留在半空,刚才拉着我跳舞的小女孩跳到他身上,勾住他的脖子,让他背着。就在那一刻,一个红发的外国女人走到他身旁,亲昵地揽着他的腰,吻了吻那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淘气地用一双手蒙住他的眼睛,他拉开了她的手。
在最后一抹黄昏的余光里,我们隔着的,不是火堆,而是数不清的前尘往事,关山之遥。
他窘迫地望着失落了灵魂的我。
16
葛米儿坐在房子前面的石阶上,看到了我,她站起来问:
“你到哪儿去了?我以为你迷路呢!”
“我看见林方文。”我说。
“你是不是又认错人了?”
“他在沙滩上打鼓。”
“你会不会是见鬼?”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没有死。”我说。
她吃惊地望着我,我看得出她是不知道的。假如她知道真相,也不会叫我来斐济。
“你是说他没有死,而且还在海滩上打鼓?”
“是的。”
“不可能的。”她摇着头说。
“不是不可能的,出事之后,没有人找到他的尸首。”
“你带我去看看。”她拉着我的手。
“他不会再留在那儿的,他已经发现了我。”
“会不会是人有相似?”
“你以为我还会认错人吗?”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也以为那不过是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男人,甚至只是幻像,然而,当他回望我时,不需要说话,不需要任何的证明,我知道站在火堆旁边的,是与我有过一生中最热烈时光的男人。
“你有跟他说话吗?”葛米儿问。
我摇了摇头:“他已经有太太和孩子了。”
“太太和孩子?”她张嘴呆望着我。
“嗯。”
“那个孩子有多大?”
“四、五岁吧。”
“那不可能,他失踪了才两年。”
“总之,他有一个很亲密的女人。”
“那他为什么要躲起来?”
“他做事还需要理由的吗?”
葛米儿突然说:“那不是很好吗?林方文没有死!他没有死!你不是一直也这样希望的吗?”
“可是,葛米儿,”我恼怒地说:“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
17
空中服务员把机舱里的灯调暗了,人们开始睡觉。
葛米儿最后的话在我心里回荡,我不是一直也希望林方文没有死的吗?
他没有死,我应该觉得高兴,为什么我竟然感到失望,甚至愤怒和伤心?
我终于明白林日为什么给我一笔钱,说是林方文的心意,她为什么骗我说去印度却来了斐济。
她是唯一知道林方文没有死的人。
我替他想了千百个理由,为什么他要假装死去,可是,没有一个理由是我可以说服自己去原谅的。
我在天空上看到的,不是一个鬼魂。
我跳到海里跟我爱的人告别,现在看起来,是多么可笑的痴愚?
我朝思暮想的人,原来早已经忘了我,快乐地生活。
我恨他,我恨那个活着的他。两年来,我的心里供奉的、那段永恒的爱情,在重逢的一瞬间,已经彻底地破灭了。
18
飞机徐徐降落在我熟悉的土地上,我却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从前的生活。
我提着行李回家,门开了,一张笑脸在那里等我。
“你回来啦?吃了东西没有?我炖了汤,还有鱼和菜,你一定吃不惯斐济的东西。”杜卫平滔滔地说着。
我放下行李,低下头找我的拖鞋。
“你找拖鞋吗?在你房间里。”他微笑着说。
“喔,谢谢你。”
我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你是不是很累?”他关心地问。
我站在那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跟他说:
“林方文还没有死,我在斐济见到他。”
他诧异地望着我。
我们无奈地对望着,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在车站分手的那天,我以为,当我回来,会有甜美的新生活为我敞开,他也是这样相信的吧?我们在思念里等待着。我以为,当我回家的时候,我再不会怯场,我们会热烈地拥抱。然而,到了最后时刻,这种欲望却又失去了。
“我肚子不饿,你自己吃吧。”我疲倦地说。
19
我拧开门把,赤脚走进房间,扭亮了那盏等我归来的灯。
灯光下,我惊讶地看见了满床的粉红色毛拖鞋,一双靠着一双,全是一个样子的。那粉调的颜色,甜蜜了夜晚的房间。
一阵鼻酸涌上心头,我掩着脸,伫立在床前,无法描绘那种复杂的心情。
20
天渐渐亮了,睡眠就像往事一样,慢慢而无奈地漂来,我倦倦地合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我走出客厅,拧亮了灯,发现桌上有一张字条。杜卫平说,他会离开几天,没什么的,只是很久没有放假了,很想出去走走。他还向我道歉,说没有事先跟我说一声。蹲好的汤,他放在冰箱里。
我把那碗菜汤从冰箱里拿出来煮热,觉得忧郁而沮丧,却又有一种奇异的解脱,在这一时刻,我不需要面对他,无须苦苦地思虑我们的关系。
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喝汤,喝着喝着,好像没那么难过了,只留下一种失落。两年前的一天,我提着所有的家当搬进来,两年后的一天,他离开了,留下我。回想起与他一同生活的岁月,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即使我们的故事要如此结结局,也无损它的美丽。
我放下手里的碗,走到鱼缸前面,弯身看着缸里的鱼儿,除了共处多时的感情之外,它们现在已经没有另一种意义了。
我去洗了一个澡,心中的失落渐渐消散了一些。爱是美丽的,但也是累人的,我多么向往一个人的自由?从此以后,无须在苦苦的思念里轮回。突然间,我的身子轻盈了许多,我甚至在浴缸里唱起歌来。我决定了,以后只要别人来爱我,我不会再那么爱一个人了。我想像自己变成一个无情的女人。无情是多么绝美的境界?我再不会受伤害,不会了。
21
这种自我迷醉一直延续了许多天,然后,一切都改变了。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杜卫平。
房子里满是他的气息。回家的路上,只剩下我孤伶伶一个人,星辰寂寂。
我踏着地上的枯叶,走过他的小餐馆,希望看到他回来,只是,每一次,这个希冀也落空了。
22
“我回来啦!”葛米儿在电话那一头说。话筒里传来热闹的人声。
“你那边很吵。”我说。
“我的家人都来了,住在我家里,贝多芬很兴奋呢!”然后,她说:“我来找你好吗?”
晚一点的时候,她来了。
她坐到那把扶手椅里,说:
“我见过林方文了。”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你忘了那里是我地头吗?”
“他没有躲起来吗?”我冷冷地说。
“他的确是差点儿死了。”她说,“那次潜水,他被一个急流卷走了,在海上漂流了六天,假如不是连续下了许多天的雨,他可以喝雨水维生,他早已经死了。一艘渔船经过,把他救起时,他全身都晒伤了,在医院躺了十多天。那些日子,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
“那他为什么不回来?”
葛米儿耸耸肩膀,微笑:
“他想要过另一种人生。”
“那并不需要假装死去。”
“只有这样,才可以过另一种人生,在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忘记了从前的生活。”
“自己去过另一种人生,却把痛苦留给别人。这不是太不负责任吗?”我生气地说。
“他并不知道你会因此而跟韩星宇分手。”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已经结婚了。”我说。
“他并没有结婚,那个法国女人是他女朋友,那个小女孩是她跟前夫所生的。”
“那又有什么分别?他很快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