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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也许华人女性特别吃苦耐劳,回乡娶妻这风俗也许是对的。」万亨只能说是。
「想问你借三百镑。」万亨一征,「此刻我手边没有钱。」万新看看他,「你的节蓄呢?」万亨不语。「你全数给了她?」万亨点点头。
万新苦笑,「那我只好空手到黑池去寻人了。」
万亨掏空了口袋,「拿去。」
「我只想把孩子领回来。」
「我明白。」
万新拾起一块石头,大力扔到海去,这个时候,海天均已变色,灰蓝色大浪夹着白色泡沫打上堤来,豆大雨点撒到他们身上。
「我们走吧。」
入境申请手续办得十分顺利。每个星期万亨与林秀枝通电话,听到她的声音已十分宽慰。她身边时时有人,不方便多讲,万亨并不勉强。万亨感觉到秀枝强烈渴望早日到英国。
「下星期取了文件立刻连飞机票寄给你,你马上动身,我会到伦敦加德威飞机场接你。」
秀枝吁出一口气。万亨接着说笑,「你还记得我的样子吧。」
秀枝愣住,不出声。
「对不起我不该说笑。」
回到家,发觉父母在开家庭会议。
「万亨,过来。」
「什麽事?」
「万新在黑池找到马嘉烈。」
「那多好,谈判结果如何?」周父说:「一千镑,把孩子交回他。」
万亨立刻说:「把钱交我,我立刻送去给万新。」
周父沉默。
周太太冷笑,「她欺我们是乡下人不懂规榘。」
「这话怎麽说?」
「今日收了钱,明日告进官去争取抚养权,一定是她蠃,届时又人财两失。」
周父吟道:「赔了夫人又折兵。」像煞另一张白鸽票上的谜面。
万亨霍一声站起来,「我去外边设法筹给他。」
周父说:「坐下来。」
万亨不动。
「我明早去银行提款。」
万亨放心了。
「叫她签收条,将来到了法庭也有证据。」
万亨说:「万新会感激。」
周太太叹口气,「我从来不想儿子感激我,我只是希望他好。」
万亨联络到万新,赶到黑池与他会合。
兄弟俩立刻赶去赎人。
万亨焉然发觉这个本土中下级市民渡假胜地是如此破旧不堪,沙滩是黑色的粗砂砾,根本不能赤足漫步。
好笑的是,马嘉烈的房东竟亦是华人,她住在阁楼一间房间。
那孩子一身脏蹲在桌子底下,被一条绳子绑住,在吃薯片。
@已经长得相当高大,可是不会说话,啊啊连声,像个狼孩。
万亨一阵心酸,上去解开孩子,抱在怀中。
那幼儿已不认得亲人,挣扎哭叫。
万新喝道:「我们应当报警。」
马嘉烈冷漠地问:「钱呢。」
一口利物浦乡音,开口便知不是上等人。
万亨取出字据,「在此处签名。」
「我不签任何字据。」
「万新,我们即刻走。」
马嘉烈只得画押,口中骂:「卑贱的清人。」
万新指着她:「闭上脏嘴!」
万亨不欲多说,一手拦住哥哥,问马嘉烈:「孩子的出生证明文件呢?」
马嘉烈只得交出来,她追讨:「钱。」
万亨把钞票给她。
她松一口气。
万亨一手抱幼儿,一手拉着万新,走火似离开那间破房子。
幼儿不住惊慌地啼哭,万亨到附近药房买了用品及婴儿菜,先喂饱了,才替他清洁,脱下衣服一看,只见他皮肤到处是芥疮,不忍卒睹。
需找相熟医生,陌生护理人员看见这等情况一定会交给警方处理。
他立刻开车回利物浦。
万新哽咽,他双目通红,「万亨,我说不尽的感激。」
万亨微笑,奇怪,每个人都感激他,而其实,他只希望对他们好。
孩子到家时已昏昏入睡。
周父连忙接过,电召医生。
周太太别说:「万亨,你做叔叔的新房且先挪出来做婴儿房吧。」
「没问题。」
万新见家人如此支持,竭力弭补他的过错,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片刻医生来了,替孩子做了详细检查,说了许多话,结论是「身体无大碍,三两个月再可皮光肉滑,可是孩子心锾已受到创伤,需要小心呵护。」
周太太高兴地说:「双喜临门。」
万亨在电话中告诉秀枝:「那孩子长相很可爱,有洋娃娃似褐色大眼睛。」
「多大了?」
「二十个月。」
「现在由祖母照顾?」
「是,明天将送到幼儿园去学讲话。」
「总算否极泰来。」
「收到证件没有?」
「有一封挂号信,我明日去取。」
「想必是它了,十二月十日星期六的飞机,我俩很快可以见面。」
秀枝的声音低低,但十分宽慰,「是。」
周太太在龙凤大酒楼订了十桌喜酒,周父负责写请帖。
万亨过去一看,发觉红信壳混在诗句中,其中一句是「太公八十遇文王」这时,在万亨眼中,没有什麽事不是令人高兴及愉快的。
小侄子周家豪迈开胖小腿走近他,他一手抄起。把他扔到半空又接着,叔侄二人哈哈大笑。
整座周宅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
周母叮嘱:「一接到人马上回家来。」
万亨笑嘻嘻,我打算在伦敦玩三两天。「」天气太冷,有什麽好玩,待来春再去。「他特地租了旅馆,嫌亲友家淹愤,早一日到,第二天坐立不安,索性提早抵达加德威飞机场。他手上搭着一件新买的厚大衣,预备一见秀枝就让她穿上,免她着凉。望眼欲穿,第一三七号班飞机终於抵涉,万亨兴奋地走到出口迎接。旅客一批批走出来,周万亨等了又等,伊人芳踪渺渺,他的心渐渐慌张。两个小时後他满头大汗往柜怡询问,服务员讶异地说:「飞机早已清仓。」
万亨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盘冰水,「我未婚妻本应今日抵达,她叫林秀枝。」
服务员见他不似说谎,生了同情之心,「旅客名单本属保密┅┅」
她发觉这个可怜的人双手在抖。
她低头查看,「没有,没有林秀枝。」
「这是她飞机票的复印本。」
服务员在电脑前查了半晌,抬起头,「她退了票,没有登机。」
「什麽?」
「先生,你未婚妻根本没有上飞机。」
周万亨不能相信双耳。
她到什麽地方去了?
耳边嗡嗡晌,他一个人琅烛回到酒店,天色已暗,无限欢喜变成了灰,他大惑不解,秀枝去了何处?
他拨长途电话到她家,电话接通,一把男声冷漠地说:「这没有姓林的人。」立刻挂断。
他又打到莫太太处,电话号码早已取消。
开头,周万亨怕林秀枝生了意外,到了这个时候,他知道一切分明经过蓄意安排。
他回到利物浦时面色十分可怕。
周父惊愕地问:「人呢?」
万亨说出过程,他语气出奇地清晰冷静。
万新听毕,惨痛地抬起头,说了两个字:「骗婚!」
周太太叫起来,「不可能。」
万亨疲倦地用手擦脸,「我想去睡一觉。」
忽然之间,他像是老了十年。
他把自己关在新房。
布置全是新的,柚木双人大床、红色的百子图被面、金边的穿衣镜:新人却失了粽。
她骗他。
周太太敲门:「万亨,出来说话。」
万新却道:「让他静一静。」
周父铁青着脸,「我去找朋友商量一下。」
他在唐人街算是有点势力。
周太太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一会儿,忽然哭出声来,「我两个儿子好命苦。」
万新不禁好笑,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男子也会命苦。
万亨累极而睡。
过了一会儿周父回来。
周太太红着眼,「找得到人吗?」
周父摊摊手,「除非叫苏格兰场帮着找。」
「人去了何处?」
「托人查过了,她将飞机票换了早一日的一三七号班机,换句话说,早已抵涉。」
周母膛目结舌,「这是什麽意思?」
周父顿足,「蠢人,她利用证件入境,匿藏起来,人海茫茫,我们何处去找她算账?她有了身份,可以居留,可以工作,更可领取福利金。」
「哎呀。」周太太呆住。
万新也愕然,「真没想到这名女子如此藏奸。」
「一开头就立心骗我们,你这个笨妈竟未察觉,」周父叹口气,「那样容貌的女孩子,真的会嫁到炸鱼薯条外卖店来?你猪油檬了心,你吃屎。」
周母放声大哭。
「别吵了好不好?」
万新忽然说:「请私家侦探把她找出来讨还公道。」
周父冷笑,「那得花多少钱?」
万新气馁。
「法律上他还是周万亨的妻子。」
「正确,叫万亨立刻办离婚手续,不然被她坑死,以後再婚是重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