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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声在黑夜中悠远传来,雀儿不自觉地顺着笛声前进,当她瞧见大人站在树下的阴影中时,体内紧绷的情绪缓缓纡解。
她放松地走向他,当他放下竹笛时,两人对望着,没有人先开口,他站在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很清楚自己在他眼中是什么样子,头发凌乱,双眼肿胀,神情疲惫,像个疯婆子一般。
他走向她,在距她一步之遥停下。“还好吗?”
她轻轻点个头,喃喃的说了一句。
“什么?”他没听清她的话。
她抬起头,与他目光交会。“我……我给大人添麻烦了。”
“妳忧心太多事了。”他的拇指轻轻画过她肿胀的上眼皮。“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他的触摸让她垂下脸,且悄悄的后退一步,他明白那个有礼而又冷静的桑雀儿回来了,他轻蹙眉宇,在心里叹口气,却也没有逼她。
“回去吧--”
“大人,”她唤了声。“请您小心。”
他微扬嘴角。“妳担心我也会遭受不测?”
“是。”她垂下眼睑。
“我倒希望他找上我。”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大人不明白他的狡猾……”她靠近他。
正当他疑惑于她为什么突然接近他时,她忽然伸出手掌贴上他的胸口。“如果他乔装成我,您已经死了,大人,他精通易容术。”
他低头看着她白嫩的手指,再移向她严肃而忧心的脸蛋,忽然笑了出声。
她疑惑地望着他。“大人?”
他止住笑,忍不住促狭道:“如果一个男的扮成妳,而我还认不出来,那我不如回乡当运卒算了。”
她一点都不觉得好笑。“我是认真的,大人。”他似乎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我也是。”他的双眸盈满笑意。
“如果他找个女子扮成我呢,大人还认得出来吗?”她锁着眉心。
“我很怀疑他找得到跟妳一样清亮的声音。”
他赞美的话语让她脸颊一阵臊红。“大人,我是认真--”
“我知道。”他轻声打断她的话语。“妳不用担心我,妳应该担心的是自己。”
她摇头。“我不怕他,我怕的是他……伤害身边的人。”
“他一直在伤害妳身边的人。”他说道。
她没有否认,只是沉默着。
“他用这威胁妳吗?”他冷静地问。
她依旧没有回答。
“回答我。”他没有提高声音,但声音严厉起来。
“是。”
他几乎错过她轻柔的低语。“雀儿--”
“他说他会回来,如果我敢离开,他会杀了郭大哥一家。”她揉了下太阳穴。
翟炯仪冷下脸。“他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禽兽。”
他声音中的怒气让她抬头,他却突然握住她的手拉近她,她讶异地睁大眸子。
“大人……”
“他很清楚什么事会让妳痛苦。”他将她揽入怀中。
“大人?”她疑惑地扬起声音,双颊泛红。“大人,您知道您失礼了吗?”她试图推开他。
她正经的语气让他微笑。“我知道。”他也一板一眼的回应着。
“大人……”她开始不知所措。“大人,我没哭……你不用安慰我。”她紧张得几乎要结巴。“我今天一时失控了,请大人忘记这件事吧!”一想到她失控地在他面前哭泣,她就困窘得不知要如何面对他。
她的仓皇失措让他笑意更深。“就当一个兄长在安慰妹子吧!”
这话在她耳里听来更觉困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大人……”她推得更用力,却依然无法撼动他,他的体温与气息让她脸颊的热度不停升高。
“你觉得他会在附近吗?”
他的话让她一僵,立即道:“大人想让他瞧见?”
“妳真聪明。”他赞许地说着。
“为什么?”她顿了下,随即恍然大悟。“大人莫非是想……想成为他的目标。”
“欸,妳真聪明。”他再次扬声赞美。
“大人,这样实在太不智了。”她挣扎着想离开他的怀抱。
“妳觉得他比我聪明?”他问。
“不是,问题是他在暗,大人在明--”
“所以要将他引出来。”他顺着她的话说。
“但这样太危险了,如果大人有个三长两短,您的家人会非常担心……”
“妳对我还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他微笑地打断她的话。
她锁紧眉心。“大人……不需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她低头轻叹一声。“请想想您的家人。”
“妳真爱操心。”
他带笑的语气让她不高兴。“大人,请您放开我。”她再次推他。
他松开环在她腰上的双臂。“妳该歇息了,走吧!”他率先往前走。
她轻声叹息,静静的跟在他身旁,思绪纷乱。她不是不明白大人透露的情意,可现下她没有余力……去想这样的事,光是袁修儒的事已让她筋疲力竭,现在她还要担心明基,还有郭大哥他们一家人的安危,甚至是大人的安全,她累得都要撑不住了。想到今天在大人面前失态,她不自觉地轻叹一声,大人一直对她很温柔,而她似乎……开始贪恋这样的温柔……
第八章
“儿啊,我的儿啊--”
井阳县令骆通在停尸房痛哭,翟炯仪则沉默地站在一边,因为这时说什么都无法抚慰骆通。
“哪个杀千刀的做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他脸上涕泪纵横,肥胖的脸颊在他吼叫时,微微颤动着。
“世伯……”胡若谆也泪流满面。“都是侄儿不好,没有好好……好好看着源哥,如果我不去踢蹴鞠,守在他身边,就不会这样……”
“不关你的事。”骆通两眼一瞪,咆哮道:“我要见那个兔崽子。”
“大人,”郭大杰紧张道:“这件事有很多疑点……”
“不要废话!人不是抓到了吗?我要见那个兔崽子!”骆通握紧双拳。
“嫌犯在大牢里。”翟炯仪举起右手,示意郭大杰不要插嘴。“请。”他示意骆通先行。
“大人,”梅岸临在翟炯仪身边小声地说了句,“依学生之见,大人最好私底下先与骆大人谈一谈。”
“不用。”翟炯仪摇头。“他见了明基自会明白。”
“学生是怕他吓着明基。”梅岸临说道。
翟炯仪摇手示意他不用操心,就在众人前往牢房时,雀儿正在牢内擦拭明基的脸与双手。
“雀儿,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明基打个呵欠。
她擦干净他的手后,才拿块黄米糕给他。“很快就能出去了。”她绽出笑。“来,吃吧!”
明基露出笑容,高兴地吃着黄米糕。
“在这里没那么可怕,对不对?”她吹灭蜡烛。
“我想要出去踢蹴鞠。”他还是不满。
“很快就--”
“很快是什么时候?”他开始闹脾气。
雀儿安抚地说了几句,顺手为他梳好凌乱的发丝。“等一下大人会来问你话,你要认真回答。”
“问什么?”
“问你昨天在做什么,你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很简单的。”她端水给他。“乐乐一直在找你,要跟你踢蹴鞠。”
“真的吗?”他立刻咧嘴笑。
她颔首。“所以你要乖乖回答大人的话,知道吗?你回答的好,他就让你出去了。”
“好。”他高兴地点头。
雀儿听见脚步声朝这儿而来,立刻移至明基身边,跪坐在他身侧。
“把门打开。”翟炯仪对狱卒说道。
“是,大人。”狱卒快速地将锁打开。
明基听到声音而抬起脸,立刻露出笑:“大人。”
雀儿垂着头,瞧着两双鞋走进牢房。
“就是你杀了我儿子。”骆通大喝一声,面露凶光。
明基让他吓了一大跳,害怕地躲在雀儿肩后,雀儿低喃几句,示意他别害怕。
“骆大人吓着他了,还是我来问话吧!”翟炯仪说道。
骆通直盯着明基,粗眉纠结成一条,方才翟炯仪已向他提过嫌犯小时候发过高烧,所以脑袋给烧坏了,虽然已有十九,可还像个孩子,他原有些怀疑,可现下瞧着,却不得不信。
“倪明基,你昨天为什么到“暗香阁”?”翟炯仪问道。
“什么?”明基不解地看着雀儿。“暗香阁是什么?”
雀儿正欲说话,却听见骆通问道:“她又是谁?”
“她是嫌犯父亲所收的义女。”翟炯仪说道。“两人就像姊弟一般。”
对于翟炯仪的话语,雀儿眨了下眼,倒也不动声色。
“原来如此。”骆通依旧盯着明基看,只见他缩着脖子没有吭声。“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儿子!”
倪明基摇头。“我没杀人,我没杀人,对不对,雀儿?我没有。”
“对,你没有。”雀儿安抚地摸摸他的头。“请大人听民女一句。”雀儿低着头。“昨天民女发现明基脑后肿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