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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了,他们辛苦瞒的滴水不露,我不再提,他们当我真的忘记。可是,这世上哪里有那么真实而又长久的梦,即使曾经忘了,也该是时候再想起。淡淡的荷叶香,飘飘渺渺的氤氲在空荡的大殿里,融化了我仅剩的那丝柔情。
雍正二年仲夏,十四弟返京,邀我出宫赏荷,我只带苏培盛一人跟随。
微熏的风吹在脸上,热热的灼着面颊。荷叶的清香远远传来,鸟雀低鸣,知了高唱,风、炽热的太阳、粼粼的湖水、田田荷塘,幽幽兜转的幼童歌声,伴着女子毫无遮拦的笑……是记忆中的味道。我不自觉的加快了步子,快到苏培盛小跑着提点,皇上,您悠着点儿,别中了暑。
清脆的童音唱,江南好采莲,荷叶何田田……
我脚步踉跄,一双眼睛几乎不能视物,总也寻不到焦点。
小船儿划开层层荷叶,湖蓝衫子,满抱的荷花,笑声清脆,老远的挥着手,“哟喂!敢问客官哪里去?”喊罢便是朗朗的笑声,未有一丝的拘泥。
我立在岸上几乎痴了,盼着她把满抱的花搁下,让我好好瞧一瞧思了千遍万遍的那张脸。
船距岸边三尺处停住,女子低头将怀中花束插入舱中景泰蓝的瓶中。
十四自得一笑,箭步跳上船去,回头看我,“四哥可要同行,要划过去才到家,走水路少一半。”
“娘说十四叔今天要来,怎么还带人来?这小船儿最多乘三个,那位叔叔怎么办?”女子终于抬起头来,十三四岁的样子,不是若黎,若黎从来不会没有如此娇俏的抱怨,她总是随和温婉,这分明是小女儿的娇憨。我略略有些失望,可是那双眼睛明媚如朝阳,笑容清澈若水洗晴空。我的腿有些软,甚至想退到苏培盛后边去,让他替我挡在前边,挡在十五年漫长等待思念渴盼的前边。
我真的退了一步,女孩儿讶异看了我一眼。随即看向十四,咬着嘴唇歪头打量我。
“阿离,请客人上船,莫让你娘久等。”十四淡淡转身,眼神混浊凝重。
“若黎。”我轻轻的叫。
女孩儿一愣,“那是娘的名字,我是念贞,娘平日叫我阿离。”
我努力点了点头,“我知道。”
“奴才打后边儿绕过去,爷您跟姑娘和十四爷乘水路过去。”苏培盛在身后恭谨道。
阿离突然又笑,“娘说这十里荷塘面上好,内里更好。阿离自然要带各位欣赏下曲径通幽处了。”说罢,手指放入口中打了个长长忽哨,便听得荷叶身后几声布谷声,接着便是两三个孩童欢呼叫嚷的声音,一盏茶的功夫,便又分花拂叶飞出一叶竹排来。为首是个头顶茶壶盖的十来岁的胖小子,一脸憨相,后边站着一个同岁小女孩,红润的脸庞密密沁着珠汗,怀里也一样抱着一抱荷叶荷花,看到阿离便笑道,“离姐姐家一下来这么多客人啊。”
“我也不知道,还以为是十四叔一人来哩,铁头,二丫,诺,你帮我载后边那位先生,跟我船后边儿,走稳了啊。”说着将手中桨递给我,“先生,上船喽!”
我扶着那桨跳到船上,小船儿晃了几晃,阿离很自然的扶住我,“先生放心坐稳喽!阿离船划的很好呐。”然后手中桨在水中甩了个花儿,一用力小船便哗啦划开静水,划向荷叶深处。
阿离回头看看铁头已经跟上,嘻嘻笑了两声,唱起了一首欢快的民谣,铁头和二丫也跟着唱和,小船儿在荷叶间穿行,即缓又稳,不时有水鸟和鸳鸯与船相悖而行,阿离耐心的等它们游过才复又动桨,却又在它们游过后突然撩起大片水花,吓的水鸟惊叫着扑翅飞出水面。阿离打了个长长忽哨后,又突然静下来唱,“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
十四扑哧笑出声来,“阿离,太不应景儿,如今已是夏天,哪来春色,这里又哪来的圣僧。”
阿离回头一笑,“十四叔,娘总说您出身诗书世家,应该很懂风情才对,阿离怎么老觉的您似村夫野子不通雅趣呢?歌声不过是怡情,舒我一时心怀,不一定夏日不能唱春色,隆冬不得歌秋愁。我见着鸳鸯美,拿这歌儿赞一赞,您笑话我倒又俗了。”
十四咧嘴一笑,深看了我一眼,拿荷叶盖了自己的脸,仰面靠在船舷上,“这就嫌十四叔俗了。那位先生不俗,阿离跟他辩解去。”
阿离听十四言,便回头看我道,“阿离怠慢了,还没问您怎么称呼呢?”
十四的脚突地蹬了空,人却没动,盖在脸上的荷叶轻轻晃动了几下。
我扭了头看船下的流水,忍不住伸手探入水中,看碧清的水从手指头缝里舒缓的迫不及待的穿过,手底那股绵若无骨却又强大的阻力,像极了这些年飞逝的日子,一日一日不缓不慢,总以为只要用力一握,便可捉住不放,却从又没有停滞过,托着我,又拽着我,扶着我,也绊着我。我能主宰千万人的性命,却奈何不得它半分。它让我憧憬、向往,又让我恐惧、逃避。然而,我还是一路行来了,得到我想要的,失去了我得不到的。我一路行来了,为着我还未知的结局,为着一个舍不了得不到放不下的痴心妄想。
我叹了一口气,看向等待我答案的阿离,我说,“我来见你娘。”
阿离愕然,懵懂的转回身去,身下的小船行的快了些。无心再看风景,我想看风景那边的人。
船终于靠岸,阿离抢先跳下船,也不管我们,径直向一处院落跑去,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四合院,院角隐约拖出几支蔓藤来,零零碎碎开着粉红的蔷薇。
“什么时候搬来这里的?”我哑着嗓子问十四。
“先帝四十九年,她知道怀了身孕,不得以求助于我。为了安全起见,我把她安置在这里,小户人家,没多少人注意。”十四背手站在门前小路上,凝神望着那簇蔷薇。
“我一直派人留守这里。”我讶异,我原想若黎走后总会回来看阿宝,所以他们之前住的院子一直没让人再住,却没料到她一直就住在附近。
十四冷笑,“难道就四哥的人是能人不成?”
“谢谢你!”我对着十四倨傲的背影道。
十四的肩轻轻耸了耸,没有回头,大声道,“快进去吧,她不知你会来,不过我看她也等了十五年,也辛苦的很。”又高声道,“苏培盛,走,爷带你欣赏欣赏这田园风光去。”然而揽了苏培盛扬长而去。
我推开红漆的木门,进门便看到开的灿烂的蔷薇架,一壁南墙爬的满满的,院内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东厢房前几树梅花,不是花开季节,枝头绿叶郁郁葱葱,投在地上斑斑光点随着风轻轻移动。
院内寂静无声,我想着天真的阿离定会拉了她娘迎在台阶上,喊,娘你看十四叔带来的客人。然后我看到那张念了十五年的脸。
梅树下有一张小小石桌,旁边有两个圆木凳,我便挨着梅树坐下来。原来说近乡情怯,今日终于懂了。
知了声大,我如醉如痴。
许久听到脚步声,是阿离的轻快,端了一个茶盘,上边是一盏清茶,微微透着荷叶香。“娘说您走了这么远路,定是渴了,这是新煮的解暑茶,半温的,这会子喝正好。”
我喝了一口,继而一饮而尽,“前冬的梅花雪,解暑最好。”
“你知道呀?”阿离兴奋一笑。
我笑着替她掖了掖耳边碎发,“我都知道。”
若黎终于迈过门槛,立在前廊前台阶上,一半儿身子在阴影里,一半儿身子在光照里。十五年,她容颜未改,只是眉宇间愁意轻拢,那眉头,不知多少年未展。头发松松盘在脑后,发间隐隐露出碧玉簪。
“若黎。”我牵着阿离的手走到她跟前,“阿离长的像你。”
若黎微微侧头看向阿离,脸上还未有表情,便被我紧紧拥进怀里,我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她,疼痛一阵漫过一阵,直漫到头顶,我意识全无,只知道抱着的是她,以后再也不放开了。
我不敢松开,怕松开了这一切只是我的幻影,十四弟未有再见过若黎。
若黎在我怀里挣了一挣,我松开她一点来,头发早被我弄乱散在脑后,脸也闷的通红,额角满是汗粒,我吻着她,从额头到唇角到耳垂,若黎若黎,我一遍一遍的叫,终于见到你。
若黎把我推开的远一点儿,身边早没了阿离。眉头不自觉拧了一下。
“她真像你。”我又重复一遍说。
若黎走至院中水井旁,从水盆里拧出一条毛巾来递给我,“天气热,擦擦吧。”语气客气而疏离。
我愣在那里,不肯去接那毛巾。
若黎轻轻一笑,“怎么办?这里没有可伺候你的宫女太监。”
“你……”我心中石头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