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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哼著。“他说,钟可慧外表坚强,实际柔弱,完全是一朵温室里的小花,被保护得太好了。他说,如果你是认真追,他也没话说,大家看本领。假若你只是玩玩而已,能不能放弃钟可慧?”高寒的脸冷了下去。他抱著吉他,胡乱的拨著弦,闷声问:“你怎么回答?”“我说,大哥的事我管不著!何况认真不认真是个大问题,不到最后关头,谁也弄不清楚!小伍和苏珮珮,还不是玩玩就玩得认真了?”“答得好!”高寒跳起身来,摔下吉他,去壁橱里取了件干净衬衫,开始换衬衫。“又要出去?”高望问。“如果接受中视上节目,晚上非练歌不可!”“我知道!我到时候准去,你帮我把吉他带去!”
“如果你是去钟可慧家,我看你靠不住。我就不懂你怎么每次能在钟家待到那么晚?人家家里又是老的又是小的,你不拘束吗?这样吧,我看钟可慧对合唱团挺有兴趣的,你何不把她约出来?”高寒扣著衣扣,斜睨著高望。他脸上有种阴沉的、压抑的烦躁。“约不出来!”他闷声说。
“约不出来?”高望惊呼。“岂有此理!你坐下别动,我打个电话去代你约,我就不相信约不出来!”他伸手就去拿电话筒:“电话号码多少?我忘了!”
高寒跳过去,一把抢过话筒,丢在电话机上。
“你少代我做任何事!”他叫著,脸涨红了。
“怎么了?你吃错了什么药?”高望有些火了。也吼了起来:“我是出于好意,假若你把交女朋友看得比合唱团重要,咱们合唱团就干脆解散!”“解散就解散!”高寒也火了,叫得比高望还响。“我告诉你,高望,合唱团迟早要解散的,世界上没有一个合唱团能维持一辈子!”“是你说要解散的!”高望跳了起来,也去壁橱里拿衬衫。“好!我们也别接受电视台的节目了,我干脆一个个去通知,要解散趁早!反正你也无心练歌,无心接受别人的邀请!……啧啧,”他对高寒轻蔑的撇嘴:“我真没想到钟可慧有这么大的魔力!小伍也交女朋友,我也交女朋友,咱们埃及人哪一个不交女朋友,谁会交成你这副茶不思饭不想的窝囊相,简直丢脸!”高寒冲过去,一把抓住高望胸前的衣服,他额上的青筋跳动著,眼神凌厉而阴郁。
“高望,你敢说我窝囊!”
“你是窝囊!”高望毫不服输的嚷著。“从苏珮珮的舞会上认识她,你追了半年多了,越追越惨兮兮!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我只知道你窝囊!窝囊透了!窝囊得连男人气概都没有了,窝囊得……”“当心!”高寒大吼:“我会揍你!”
“你也当心!”高望吼了回去。“我也想揍你!”
就在兄弟两个剑拔弩张的时候,房门及时开了,高太太冲到房门口来,急急的喊著:
“你们兄弟两个要干嘛?如果要打架,到屋子外面空地上去打!咱们家可不是富有人家,砸碎了东西买不起!去去去!体力过剩就去空地上打去!”
高寒望著门口的母亲,再看看高望,他废然的放下手来。一种歉然的、内疚的情绪就抓住了他。混合著这种情绪,还有种深切的沮丧和懊恼。他站直了身子,直视著高望。
“不要解散合唱团,埃及人组成不易,大家都像兄弟一样,怎么能解散!”“这还像句话。”高望笑了。“那么,你晚上准去练歌吗?八点钟,在小伍家里!”他怔了怔。“最晚九点到!”他说。
“九点?不会太晚吗?半夜三更又唱又闹邻居会说话!这一小时对你就如此重要?”
“是的。”他咬紧牙关。“我够窝囊了!我太窝囊了!今晚,我必须扭转这种局面,我必须表明自己!是的,高望,这一小时对我很重要!”他语气中的郑重和热切使高望愕然了。他瞪视著高寒,看著他穿好衬衫,拿起外套,大踏步的冲出门去。他有些大惑不解的望著他的背影发怔。高太太追在后面问:
“你是不是又不回来吃晚饭了?”
高望拉住母亲,笑了。
“他当然不回来吃晚饭了,钟家已经把他打进吃饭人口的预算中间去了。”“什么意思?”高太太不解的问。
“意思吗?”高望笑著。“意思就是,妈,你可能要有儿媳妇了。咱们大哥,最近每晚都去钟可慧家报到!”
“钟可慧?是同学?”“外文系二年级的系花!追的人有一个连队那么多!你迟早会见到的!”“很难追吧?”高太太担心的说:“我看你哥哥追得相当苦,一个暑假,起码瘦了三公斤!”
“让他吃点苦头也好,如果不苦,他也不会珍贵了!”高望说,也拿起外套,往屋外走去。“我只是有些弄不懂,钟可慧对大哥一股崇拜相,似乎不是那种会用心机折磨人的女孩,为什么大哥会追得这样惨兮兮!”
他走出了房门,高太太看著他。
“看样子,你也不回来吃晚饭了?”
“是。”高太太点点头。“去吧!”她苦笑了一下。“孩子一长大,家就成了旅馆!事实上,比旅馆还简单,不需要登记!”
高望对母亲歉然而又亲昵的笑笑,跑走了。
高寒呢?高寒又来到了钟家。整个暑假,他跑钟家跑得最勤。像有一块无形的吸铁石,带著强大的吸力,就把他往钟家吸去。每次到了钟家,可慧笑脸迎人,翠薇嘘寒问暖,文牧冷眼审察,奶奶默然接受……而盼云呢?盼云是难得一见的,除非到吃晚饭的时间,她绝不下楼,吃饭时也目不斜视。她难得一笑,难得说话,更难得看他一眼。他的存在与不存在,好像都与她毫无关系。可是,他已经在一日比一日更深切的渴望里,快要爆炸了。怎么有如此冷漠的女人?怎么有如此固执于孤独的女人!怎么有如此可恶的女人?怎么有……老天!他狠狠的吸气,怎么有如此灵性的、典雅的、飘逸的、脱俗的、楚楚动人的女人!他快要疯了,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带著高望给他的刺激,带著种毅然的决心,带著种郁闷与恼怒的迫切,他又来到钟家。
可慧正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赤著脚,盘著腿,垂目观心,双手合十的坐在沙发中间,高寒惊奇的看著她,问:聚散两依依11/29
“你在干什么?”“打坐啊!瑜伽术的一种!”她笑著叫。跳下地来,直奔到他身边,看了看手表。“你迟到了,你说三点钟来,现在都快四点半了,你这人怎么如此没有时间观念?等得我急死了,满屋子乱转,转得奶奶头疼,奶奶说,如果你心烦,这样子盘腿坐著,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杂念,就不会烦了。所以,我就在这儿‘打坐’!”她一口气,像倒水似的说著,声音清脆明亮,像一串小银铃在敲击。
他咬咬嘴唇。“有效吗?”他问。“什么有效吗?”“打坐啊!”“没效!”她睫毛往上一扬,双眸澄澈如水。
“怎么呢?”“因为啊——因为——”她拉长声音,瞅著他,笑意在整个脸庞上荡漾。“因为我‘心有杂念’!”
他的心跳了跳,望著可慧,望著整间客厅,客厅里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显然,大家都有意避开了。至于盼云,盼云不到吃晚饭是不会下楼的。他望著可慧,那么甜甜的笑,那么温柔的眼睛,那么羞答答而又那么坦荡荡的天真……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卑鄙,卑鄙透了!高寒啊高寒,他在心中呼唤著自己,如果你利用这样一个纯洁无邪的女孩子来做“桥梁”,你简直是可耻!既可耻又卑鄙!你怎能欺骗她?怎能让她以及每一个朋友亲戚都误解下去?你该告诉她,你该对她说明……或者,他的心更加疯狂的跳起来——或者,她会帮助你!她是那么善良,那么热情的,她说过:
“人该为活著的人而活著,不该为死去的人而死去!”
她说过,是的,她说过。他瞪著她,那样急迫而热切的瞪著她,带著那么强烈那么强烈的一种渴望,可慧被他看得面红耳热,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你干什么?”她推推他。有五分害羞,有五分矫情。“又不是没看过我,这样直勾勾瞪著人干什么?”她用手指绕了绕发梢。“觉得我和平常不同吗?我早上去烫了头发,剪短了好多,你喜欢吗?我妈说我这样看起来比较有精神,你喜欢吗?”
抱歉!他想,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换了发型。' 。。'
“怎么不说话呢?”她再推他。“你今天有点特别,神秘兮兮的干什么?”他深抽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脸色变得又严肃又郑重。他的声音却是吞吞吐吐的。
“可慧,”他嗫嚅著:“我——我有些话要跟你讲,你——
你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