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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幸好你在,否则梁医师生小孩去了,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年轻女人说。
大部分的伤患终于包扎完成,陆丝停下来稍微歇口气。
“还没有问过你是哪一家的女儿?”这年轻干练的俏妞很得她的好感。
“我叫王雯玲,王家面馆是我爸开的,琪琪是我的小堂妹。平时我都在台南市工作,偶尔假日才会回来。”王雯玲笑起来很甜。
“我是陆丝,新来的医生。”陆丝和她握手。原来琪琪是她堂妹,难怪刚才她对于载阳那一大一小会如此关心。
“今天真的要感谢你救了阿阳。如果他出了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为什么?”陆丝一怔。
王雯玲灿笑著握住她的手不放——
“因为我是他的未婚妻。”
第七章
未婚妻!未婚妻!
于载阳竟然有一个未婚妻!
后面的山崩停了,陆丝心里的山崩却正在轰塌。
难道又是她误会了吗?所有携手漫步,月下谈心,深情的拥吻都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她再度把人家的友善视为爱情?
明明当年就告诉自己了,不要轻易把人家的行为私密化,她也一直紧守著这道界限,没想到只是一段山中奇遇,她所有的界限全部抛开,却再度变成一个可悲的丑角。
怎么会一再重蹈覆辙?
没有关系!她发著抖告诉自己。爱情像传染病一样,热一下就过去了,她也只要熬过这段热度就好。
山崩过后,政府派人来做现场勘察,一些媒体也上山采访,宁静的山区突然轰闹了起来。
勘验结果,原来这座山里有一些先民凿的山道,某些区段年久失修,再加上早期山民种植槟榔树,水土大量流失,其中一段终于坍了下来。
幸好这次无人伤亡,只是有些受伤的游客坚持要对相关单位提出诉讼,于是现在就进入责任归属的厘清过程。
安可仰夫妇又回到山区。梁医生仍然放心不下,怕人手不够,非得回来看看不可。安可仰本身有法律背景,菜归菜,到底也还是个有牌有照的律师。于是夫妻俩一上了山,几乎就各被抓去与两村的大人物们密切协商。
也幸好有梁千絮回来帮忙。
这段日子以来,陆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灵魂离体,那些如狼似虎的记者全由梁千絮出面应付。
她每天棱械化地去诊所上工,再机械化地下工。
有几次,于载阳在街上看见她,走过来想说什么。她总是全身僵硬,愣在路中间,幸好半途总是有人需要他,又将他叫走。
她知道那种男主角抓著女主角的手大喊“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女主角疯狂摇头大喊“我不听!我不听!”的剧码已经过时了,可是她实在困窘难堪到无法面对他,连强装微笑说:“哎呀,我了解,你别担心,我一点事也没有。祝你们白头偕老、水浴爱河。”的场面话都做不到。
于是她又施展出老方法——大老远看到他转头就跑。每个晚上差不多是他要散步过来的时间,她就躲到任何一户愿意收容她的村民家,陪他们看电视聊天吃消夜,直到待到不能再待了,才偷偷跑回来。
太愚昧了!
太丢脸了!
一再把人家友谊的手错解他意,她羞愧到不知再如何待下去。终于,她拨了那通很早就该联络的电话。
“陆丝,我的孩子,你终于出现了。”努特教授松了口气。“你已经和美国、台湾两方的亲友失联超过一个月,我们紧张到几乎打算报警了。”
“对不起,我在南投的山区度假,正好他们临时需要一些医疗协助,我就留了下来。”她拚命按捺下想哭的感觉。
“总之你没事就好,下次不要再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真是吓坏人。”教授担忧地道。“你现在好吗?有没有找到你想找寻的东西?”
她在找寻的……
“本来以为找到,但是又失去了。”她的鼻子越来越酸。
“哦,我的孩子,你还好吗?”教授疼惜地道。
陆丝听见这如亲人般的慰问,眼泪差点流下来。
“我没事。教授,我打算下个星期动身回加州。”
“你原来的工作一直在等著你,我的实验室也永远为你开放。”教授向她承诺。
“谢谢你。”
她低声挂断电话。坐在椅子上,望著空空的诊疗台发呆。
梁千絮走了进来,换上白袍对她微笑。
“怎么了,最近看你死气沉沉的。”
“梁姊……”陆丝低声道:“我刚才和我的老板联络过,下个星期我就该回去了。”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梁千絮轻叹。
她不是不心虚的。梁千絮还没生完小孩,她就这样丢下一切跑掉!可是她也有她自己的路要走,她不能一辈子待在山上。尤其,现在让她留下来的理由已经消失了……
“我们两个人都不在的话,这间诊所该怎么办?”
“我想打电话给一个老同学,请她上来支援一阵子。另外,最近的医院在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之内,虽然是远了点,暂时撑一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反正以前这几个村子里也是没有医生的。”梁千絮道。
陆丝知道她说这些话是想让自己宽慰,不必对离去一事有太大的压力,但她听了只觉得更难过。原来,要取代她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
外头传来风铃的响声。
“有人在吗?我送午餐来了!”王雯玲俏丽的身影在走廊那端倾探。
梁千絮看她突然把头埋进医学期刊里,虽然莫名其妙,只好主动出去取面付钱。
陆丝对她真是不好意思透顶,可是她实在不想见到王雯玲。
“梁姊。”一个低沉好听的嗓音跟著响起。
如果有什么事比“见到王雯玲”让她更不乐意,那一定是“见到于载阳和王雯玲一起出现”。外面的谈话声越来越清晰,表示有人要走进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心慌意乱,四处看有什么地方可以躲。
没关系,他说不定只是陪未婚妻到处送面而已,不见得会进来……
“梁姊,陆丝在吗?”
“她在后面。”
完了!真的进来了!陆丝跳了起来,惊慌地四处乱跑。后门呀!任何诊所都应该有后门的,这里为什么没有?
没关系,他只是问问而已,也不一定会进来……
“那我进去找她。”
“好。”
完蛋了!王雯玲你在做什么?你就这样让你的未婚夫四处找女人吗?
她心慌意乱地打开X光室、超音波诊疗室、档案室,努力想搜寻那道不存在的后门。
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从走道传过来。
完了完了!陆丝疯狂左顾右盼。只好这样了!
于载阳一迈入诊疗室,四处空无一人。他怔了怔,往敞开的X光室走去,身后突然一阵噼哩砰隆的声响,他回过身,只来得及看见一道娇娜的人影闪了出去。
“找到了,我找到陈老伯需要的血压药了。我送过去给他。”然后就是一阵叮铃铃的风铃声逃逸而去。
“……”
于载阳盯著地上那一大片拆开的纸箱,眉心慢慢揪了起来。
今晚的月光迷蒙到让人皱眉的地步。
明明是清清楚楚的一个银玉盘,云朵硬要将它弄得模糊难辨。
修长的男人穿梭于夜林里,完全不需要手电筒。月亮时而隐没在枝叶后,时而参杂在枝叶间,银芒丝丝缕缕地绕著那高大健壮的形影。
“唔凹。”鸟咪超前两步走在主人面前。一人一猫的动作同样流畅优雅,安静无声。
隐隐的水流声,在密林深处悠悠流唱。男人深吸一口混杂著山泉与林叶的气息,心臆间的闷塞霎时清朗。
“……啦啦……”若有似无的歌声参杂在水流声中。
男人低下头,和跑回自己脚边的大猫互换了一个视线。
久已不见的大鱼,自己倒是送上门了。
“乌咪!”他低沉地喝住想跑过去的猫咪。
三花猫怅怅然盯著前方,乐趣就在树林的那一端,可是主人打定主意不让它坏事。三花猫心不甘情不愿地跳进主人怀里。
“你就不能跟咕咕好好相处吗?”他抓抓花猫的耳朵。
“唔凹。”鸟咪喃喃抱怨。
一人一猫安静地移动到一小群树丛后。
缠著云脚的月光,柔和地洒落在人间,树林后原来是一小方水潭,一条娇美的人鱼在其中漫游,时而哼几句歌儿。她的公鸡忠实地蹲踞在一颗大石头上,静待主人尽兴上岸。
乌咪的双眼紧盯著那只浑然无觉的大公鸡,它的主人用同样的眼神,盯著水波间若隐若现的人鱼。
“嘘。”他搔搔猫咪的脖子,猫咪舒服地闭上眼,暂时陶醉在猫类动物都无法抗拒的摸摸之下。
这女人,实在是天下最别扭的动物。连这小小的村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