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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缝点头:“这姑娘有性情,说的在理。”
纨绔子弟自然不懂珍惜。
孔令萧抚掌勾唇而笑:“既如此,那该怎样处置?”
怎样处置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这姑娘认真的样子又分外多些不同的颜色。
女子大多如藤蔓,说的多,想的少,所谓头发长见识短;而她看似柔弱,却像婷婷自立的青竹、剑兰,不会一味的被男人牵着鼻子走,更不因占了便宜就沾沾自喜。有所为有所不为,难不成还是个女丈夫?
可她那副娇柔的样子,哪里是什么女丈夫,女丈夫得是项宝贵他老娘那种……想到那个中年妇女,孔令萧就一阵背脊发麻。2
冷知秋道:“只能委屈公子回家找绣娘用孔雀翎线仔细缝了,我身边只有这五个铜子,先赔给你,若是不够,改日我再托人送钱到府上。未知公子府上何处?”她才不信什么四海为家,又不是孙悟空从石头缝里蹦出来,这样的人,一看就是个世家子弟。
果然,孔令萧眼前一亮,耍赖道:“若要赔钱,便要姑娘你亲自来,否则不见。”
冷知秋心想这厮怎么像块牛皮糖?哪个规定赔钱要本尊亲自到场的?他这一会儿无所谓,一会儿又刁钻为难,前面还拿她当恩人来着……摆明了非要跟她纠缠不清,也不知什么居心。
她虽一直低着头,斗笠遮去容颜,可孔令萧坐着,海拔降低了一半,因此能看见她咬起嘴唇的小动作,那一点嫣红娇嫩,编贝般的小牙轻轻一碰,就留下浅浅的印子,带着些些湿润。
她自己不知道,这是有多勾魂摄魄么?
孔令萧随意弹着的手指僵住,目光有些发直。
还是裁缝师傅有社会经验,一看这风流书生分明是见色起心,调戏人家姑娘,便道:“缝这鞋子,最多只要一尺长的线,孔雀翎线虽然贵些,一两银子抵一尺线也是够了。姑娘你无须为难,钱不够的话,师傅我先替你还上,回头再还我便是。”
孔令萧不悦的横扫一眼裁缝师傅,正要发话,却听外面有个女子声音道:“奇怪,刚刚明明看到他了……”
听到那声音,他吃了一惊,顾不上仅穿了一只鞋,跳起来就躲到一排布匹后,活像被狗撵了似的。
冷知秋愕然看看那排布匹,又看看裁缝师傅,想着这人当真是奇怪,看着像个文士,其实又像泼皮,再看竟然还有些滑稽。
两个女子相携走进裁缝铺,小小的铺面顿时显得热闹拥挤。一个挽着坠马髻,一身绣芙蓉的赭红袄裙,细眉细眼细皮细肉,年纪在二十上下;一个用金环束了个歪歪髻,垂着及腰的发尾,绿袄紫裙,泼辣辣艳丽无双,光彩夺目,年纪倒是和冷知秋差不多的样子。
她们见店里只有一个戴着斗笠低头避让的女孩,便要离开,就要转身时,年小些的那个女孩却瞥见放在柜台上的那只鞋,觉得怪异,又多看了两眼。
躲在布匹后的孔令萧暗叫倒霉,盼着她赶紧走。
幸亏那女孩看了两眼终究不敢肯定,却发现冷知秋身旁一件成衣甚是好看,便招呼另一个:“表嫂,快看,这衣裳我穿合适么?”
她大咧咧挤开冷知秋,一把将衣架上一套水红缀玉带坎肩小袄的连裙衣裳取下来,欣喜地抚摩着光滑的缎料、温润的白玉坠子。“今年新衣全做了绿色的,我娘可没少嫌弃,她总说女孩子就该穿红的好看。表嫂,你觉得我穿绿的好,还是红的好?”
裁缝师傅见生意上门,插话道:“小姑娘这么标致的人物,穿哪样不好看?关键还是看款式料子,这一身衣配小姑娘,正正好的合适。”
年长的表嫂和女孩一起翻看着,嘴上啧啧,声音也是尖细的:“好是好,怕是价钱也好,在这里买不划算的,若是你喜欢,叫你娘出些材料价,表嫂给你缝,不比这里买要少花好几个钱呢。”
两人旁若无人、唧唧喳喳的小声议论着。
冷知秋见孔令萧躲着不出来,便将五个铜板递给裁缝师傅:“师傅,您替我转交一下,不足的钱先问您支借两日,我从家里拿了钱定来还你。我爹就是东城念……”
借钱当然要报家住哪里,不然和尚跑了,也找不着庙。但她怕孔令萧听见了会上门纠缠,毕竟就要出阁嫁人,要是平白招惹一个陌生男子,岂不是节外生枝?便凑到裁缝师傅耳旁耳语,将住址告诉他。
裁缝师傅点头答应。
躲着的孔令萧一着急,冲出去就追已经走出铺子的冷知秋:“姑娘——”
那还在和表嫂研究新衣服的女孩一看,惊呼一声,一把拽住孔令萧的袖子:“好哇,果然是你!快说,这两天你躲去哪里鬼混了?!”
熟稔的语气,就像他的小妻子一般。
010 背后
孔令萧只来得及抓住冷知秋三根手指,纤细冰凉的触感令他心惊,下意识就收紧。夹答列晓
谁知其中一指竟然有伤,他抓得狠了,伤口裂开,迸出血珠子,有一点染在了他的袖沿。
冷知秋疼得倒抽凉气。“啊!”她闷喊了一声,低低的像小兽被踩了尾巴,颤颤而惊吓,手臂都绷直了。
孔令萧吓得松开手,讷讷:“对不起,又伤了你……”
心在扑通扑通狂跳。
“她是谁?”绿衣紫裙的女孩想要弯下腰去探究“情敌”的长相。
冷知秋扭头快步就离开,脸上有些发红,心里十分郁闷。
哪个男子也没碰过她,偏偏这书生三番两次和她肢体接触,从无意到故意,陌生的男子气息和力量,都让她有些懊恼。下意识的,她只想赶紧逃跑,希望从此以后再也不要撞见这个人。
孔令萧怔怔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还要追上去,手臂却被牢牢挽住,绿衣紫裙的小姑娘嘟着圆圆的樱桃唇,不依的直跺脚:“不许你追她!不然我叫哥哥以后都不带你玩了!”
项宝贵会听他妹妹的指挥才怪,这姑娘真是被她那位泼辣老娘教得不把男人的尊严当回事。
眼看冷知秋已经跑得看不见,孔令萧的脸沉了下去。
“项宝贝,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树上去?”
裁缝铺外就有棵梧桐树,此刻光秃秃的积了一层雪。要是挂在上面,滋味当然不太美妙。
只是无论冷知秋,还是这个叫项宝贝的女孩,抑或孔令萧本人,此时此刻,都没料到彼此日后的牵绊纠葛。2
项宝贝看孔令萧生气,她比他更生气。
“哼,你扔嘛,你扔嘛!还说好男不跟女斗,你尽欺负我!上回骗我说喜欢冬牡丹,害我巴巴儿的跑到乡下园子里去采,等我回来,你却躲得人影都没有了,原来是在东城和别人勾勾搭搭。骗子!流氓!”
她一口一声的娇叱,殷红而丰润的小嘴快速张合着,一点停顿都没有。
孔令萧看看四周开始围上看客,胸闷得真想动手把她扔树上去,“好,我是骗子流氓,项大小姐,能不能松开我这个骗子流氓,离我远点?”
心里,他在腹诽:你这辣子丫头,就学着你老娘吧,以后看你怎么嫁的出去。
项宝贝哼了一声,骂归骂,但就算是骗子流氓,她也喜欢。喜欢就不能放手让给别人,要去争去抢。
她抱紧孔令萧的一只胳膊往西拽。“不管,不放!你跟我回家,快来看看我采的冬牡丹,在苏州能种出这样的冬牡丹,只有我娘有这本事……”
裁缝师傅看两人说话间就拉拉扯扯走远了,忙举着一两银子和那只坏掉的鞋,赶出来喊:“哎,那个公子,这是你的鞋和缝鞋的线钱!”
可那两人哪顾得上,一个还在四处找冷知秋的身影,一个使了吃奶的劲,硬生生把个书生当驴一般往西城拉。
项宝贝的表嫂笑眯眯地道:“师傅,把鞋和钱交给妾身便是,我会捎给那公子的。”
得了鞋子和钱,那表嫂便也往西走,去追项宝贝和孔令萧,但转了个街角,便停住、往北回家去了。那银子自然是悄悄收为己有,至于鞋子,她看着料子好,想拆了重新缝成一双小鞋,给刚满一岁的儿子穿。
——
冷知秋一路乱跑冲到书画铺里,拿回装裱精美的那箱书,便急忙往家赶。
那个孔令萧走了吗?她小心翼翼做贼似的偷瞄了一眼裁缝铺——人都散了,只有隔壁一间卖花、卖纸的小店,两个女人正倚靠在门边对她指手画脚小声议论着。
她抿唇低下头,既松了一口气,又隐隐觉得不安,冷不防被一个挑着货担的人拿扁担一角挑飞了斗笠。
那挑担的大汉戴着顶宽沿草帽,背影修长,悠哉悠哉的稳健脚步不停,仿佛不知道自己撞了人,留下若有似无的低声哼唱。她看不到,背对着她,他精致的嘴角那一抹浅浅的笑。
“怎么这样……”都是些什么人啊!
冷知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