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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奇廷回到曹国宾面前,鞠个大躬,堆满笑容说:“老师,请你把车开走。”
曹国宾眼见围观的学生愈来愈多,脸色也愈来愈难看,“我时间宝贵,下午还要赶到竹科演讲,你不懂给人方便吗?”
“老师呀!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你自己方便,我们真的很不方便。”张奇廷抱住肚子,挤眉弄眼地说:“哎唷!老师,我现在肚子痛,你给我方便,我可以马上就地方便吗?”
学生们哈哈大笑。
张奇廷也不搞笑了,直起身子说:“老师,你好歹也是公众人物,要是每个同学都学你,只求自己的一时方便,到处乱停车,我们学校还讲求秩序吗?这个国家未来还有希望吗?”
“有这么严重吗?”一位围观的同学大声问道。
张奇廷大声响应说:“这位同学问得好。来!让我问你,假设你家门口三不五时就有人违规停车,造成你出入的不方便,你愿意让他停车吗?”
“不愿意!”
“这就是了。请大家要有同理心,校门口也像是我们的家门口……呃,虽然这里不是正门,但是同学进进出出的,既然划了红线,就有它的意义;红线代表公权力,也是我们必需遵守的规范,否则你停一部车,我停一部车,干脆请学校把红线抹掉算了。让一个开车的老师或同学方便,却让上千个同学不方便,你们说这样好不好?”张奇廷高举右臂向前,好象手里握着一支麦克风,等待接收群众响应。
“不好!”学生们笑嘻嘻地大声回答。
“老师,你听到了吗?”张奇廷咧开了笑容。
曹国宾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以他教授的“尊贵”身分,竟然在此受到一个金发痞子的“侮辱”,他不屑再瞎搅和下去,转身就走。
他坐回SAAB,啪地一声关起车门,急驶而去。
“不拿了?!”张奇廷跑到马路边,右手用力挥舞,左手放在嘴边大声喊道:“老师!一路顺风啊!不要开太快,不然会被超速照相啊!”
围观的学生们大笑,“这家伙应该去演戏。”
有的则是摇头,“他管这么多干嘛?得罪了老师,将来被当掉就不要埋怨。”
大多数的学生则是当作看闹剧,一哄而散,顺畅地穿过马路。
张奇廷完成任务,心情愉快,拍拍手掌,给自己两下掌声,突然感觉手臂有些刺痛,抬起左臂瞧瞧,这才看到自己的伤口,顿时龇牙咧嘴地怪叫一声。
“哎唷,痛死了!刚刚闪战车,跌破皮了……”他想起什么似地跳了起来,大眼骨碌碌张望一下,立刻找到目标,冲到郑雨洁前面,“妳要不要紧呀?一天跌了两次,一定很痛的,有没有自己呼呼、秀秀?”
“我、我……”郑雨洁呆站了老半天,惊魂甫定,早就忘记跌倒的疼痛。
这只大黑熊似乎满有正义感的,可是……他未免太夸张了吧?
前面突然来了一张大脸,原来是他蹲下身,直直瞧着她,“喂!同学,妳真的不要紧吗?”他拿了手掌在她脸前比了比,“妳看,有几只指头?”
“哇!别挡住我的视线啦!”郑雨洁直觉就是想拍开那只大熊掌。
“还好,我以为妳吓傻了。”张奇廷拍拍自己的胸口,呼了一口气。“我们两个都受伤了,一起到医务室擦药去。”
“我没事,不用擦药。”她视线不清,只想赶快搭出租车回家。
“来啦!妳没事,我可有事,反正医务室的药不用也会过期……”
张奇廷又去扯郑雨洁的背包,想带她往左边走,不料她已经开步往右边走,他的力气又大,一扯之下,她左脚踢上右脚,顿时失去平衡感。
“哇啊──”她双手乱划,整个人就往前仆倒。
咦?她没有摔倒,双掌还按住一堵厚厚的墙?
她很讶异地抬起头来,看到两只亮晶晶、笑咪咪的黑眼珠。
哇吓!她跌进金发大黑熊的怀抱里了。
秋风吹来,拂过古朴斑驳的红砖墙,溜进长长的走廊,跃入敞开的木格子大窗,将那清爽的气息送进安静的大教室。
张奇廷背靠着窗户侧坐,两只长脚伸在走道上,右手搁在笔记本上,无聊地顺着老师的粉笔,画出好几道打叉叉的供给需求曲线。
他打了一个大呵欠,以手指揩去眼角的一滴泪珠,眨眨眼;从这个角度望过去,他刚好看到坐在中间'奇''书''网'前方的郑雨洁侧脸,只见她不时抬头,睁着两只圆圆的大眼认真倾听,又低头认真做笔记。
他仔细端详她,不自觉地动起笔来,这个女孩子很好画,头颅是圆的;脸蛋有点婴儿肥,算是圆的吧;胸部……呃,当然也是圆的;握笔的小拳头是圆的;配了隐形眼镜的眼睛是圆的;不知不觉,他在笔记本上画了好多圆圈。
“哈哈哈──”他差点大笑出声,赶忙掩住嘴巴。
一下课,他迫不及待地拎了背包,跑到郑雨洁身边。
郑雨洁早就瞧见他的快速身影,她可以像往常一样跑开不理他,可是今天她好不容易坐在陈骏达旁边,她一定要把握机会。
“陈骏达!”施凯芸的动作更快,她喀喀踩着一双高跟凉鞋,人未到声音先到,嗲嗲地喊了一声,再有意无意地朝郑雨洁一笑。
“妳等一下。”
陈骏达正在收拾笔记,往他的C中书包放进一本厚厚的“线型分析与波浪理论”,郑雨洁一瞄,那并不是个体经济学的教科书。
施凯芸趁着空档,转头笑说:“郑雨洁,妳笔记写得好整齐喔,我一看全班就妳最用功了。唉!都念大学了,放轻松点嘛。”
郑雨洁气闷极了,刚才施凯芸那个示威性的笑容,简直像头母老虎,耀武扬威地宣示她对陈骏达的“主权”。
她闷闷地说:“自己抄笔记,比较有印象。”
施凯芸大大摇头,“个经最无聊了,何必浪费时间来上这种无聊的课?考试前再来听听重点,拜托老师泄露一点天机就行了,反正老师也不敢当太多人,不然被学生评鉴的分数掉下来,他也完了。”
“以后考研究所,个经也是必考。”
“哎呀!我都没想那么多,要考研究所,再找一间补习班补一补,教得都比学校的老师好。”
陈骏达喝完一瓶矿泉水,放在桌上,斯文有礼地望向郑雨洁说:“等到考试,大概要向妳借笔记了。说真的,如果不是妳拿书卷奖,我还不太认得妳呢。”
郑雨洁脸上一热,“经济系这么大,大家选课分得这么散,我、我也不太容易记得同学……”
“妳记得我吧?”张奇廷突然冒了出来。
郑雨洁好恼,本以为他会安分地听他们讲话,没想到他还是要插嘴。
“来来来!请签名!”张奇廷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笑嘻嘻地往桌上放下一大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签了一堆名字。
“保护原始森林宣言?”施凯芸念了上头的文字,“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森林系发起的运动,就是我们要爱护林地,禁止滥垦滥伐,注重水土保持,永续发展……”
张奇廷还没说完,陈骏达抬了眉毛,淡淡地说:“我签了名,那些种满槟榔树的山坡地,就能恢复森林的面貌吗?山老鼠乱砍树木的事实就会消失吗?”
这位同学真的很优秀、很有概念喔!张奇廷笑咪咪地说:“当然不会了,这只是一个宣言,要唤起同学们爱护大自然的意识。”
施凯芸本来要掏笔签名,一见到陈骏达的神情,又把笔放了回去。
“哎,我本来就很爱护大自然了。对了,陈骏达,你不如写下这个议题,投书到报纸的民意论坛,说不定还比较有影响力呢!”
陈骏达点点头,他太明白展露自我才干的方式了。
“我们去证社看今天的行情。”再让这位转系生投以敬佩的目光吧。
果然张奇廷睁大眼,十分惊奇地说:“哇!你们在做股票?”
施凯芸笑得很得意,“是证券社的仿真投资比赛,我和陈骏达一组的,到昨天为止,投资组合已经赚了十二PERCENT,陈骏达他爸爸说他看得这么准,还拿一笔钱给他做,叫他自己赚学费呢。”
陈骏达熟练地拿起哔哔扣查看,一面说:“大学生不能死读书,尤其我们念经济的,一定要随时掌握金融脉动,结合理论基础和实务操作,胜过听教授讲课……啊,在卖了,我预计待会儿有一波下杀行情,正好趁机进场承接,收盘前政府一定会进来护盘,拉抬指数,稳赚不赔的。”
施凯芸很兴奋地说:“赚到这支,说不定够你换一部车子了!”
陈骏达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打电话挂单,“车子慢慢来,我会先换一支PDA手机。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两位同学快速离去,下课后的教室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