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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氏花白的眉毛高高竖起,指着桑玥,却是半句话说不出。
桑玥理了理宽袖,悠然地道:“婶娘这是信了丁香的话?祖母也信了?”
滕氏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韩玉接过话柄,痛心疾首道:“丁香原先是老夫人院子里出来的人,她说的话当然可信,我听说丁香的弟弟受过你的恩惠,想必你就是用这个收买丁香的吧。”
桑玥眼底的笑意加深:“多谢婶娘为我证明清白,我就知道婶娘是个帮理不帮亲的人。”
韩玉心里咯噔一下,证明桑玥的清白?桑玥脑子没进水吧?
所有人都面露惑色,滕氏与桑玄夜大眼瞪小眼,桑玥对丁香正色道:“你方才说什么,大声地重复一遍!”
“四小姐逼着奴婢在被子里放了跳蚤!”
桑玄夜恍然大悟,赶紧一口敲定:“原来我们把‘四小姐’听成了‘是小姐’,错怪玥儿了,没想到胁迫丁香的人是……桑飞燕!”
桑飞燕手一滑,一杯滚烫的茶水溅了自己一身,烫得她慕地跳起,她一边拂去衣衫的水,一边跪倒地上,委屈道:“没有!我没有!丁香,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二姐姐,我得罪你了吗?你竟然让丫鬟给祖母放跳蚤,然后嫁祸给我?”
她掏出帕子抹泪,顺带着掩住眸中跳动着的诡异锋芒,事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桑玥对桑飞燕的委屈和怒火视而不见,只从容淡定地笑了笑:“让丁香据实相告的人是你,不信丁香的话的人也是你,婶娘总不会害你吧,婶娘亲口承认相信丁香所言。莫不是,丁香污蔑我,你们母女就没意见,丁香指认真凶,你们就受了天大的委屈?”
“到底是怎么回事?”滕氏喝道。
丁香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奴婢昨夜抱着被子来福寿院,半路上碰上了四小姐,四小姐给了奴婢一袋子跳蚤,让奴婢塞进送给老夫人的被子里,说只要事成之后,大少爷和老夫人都不会再搭理二小姐了,二小姐孤立无援,她就……就将奴婢要到她身边,再伺机将奴婢送给大少爷!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妄想做大少爷的通房,所以糊里糊涂帮着四小姐陷害了老夫人和二小姐!奴婢有罪!请老夫人责罚!”
说着,丁香接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直到额角破皮流出腥红的血丝,滕氏才喝止了她:“荒唐!”
桑玄夜拍着滕氏的背,给她顺气,软语道:“祖母,玥儿是无辜的,可不可以叫玥儿起来?”
滕氏点头,刘妈妈将桑玥搀扶到右侧的椅子上坐好,又奉上一杯热茶,赔了个笑脸。
局势大逆转,桑飞燕跌入深渊,她深吸一口气,按耐住肚子里的滔天怒火和挫败感,软语侬侬声如泣:“丁香,你诬蔑我,我为什么要陷害祖母?”
“是啊,我觉得四妹没有理由陷害祖母。”出其不意的,帮桑飞燕说话的竟然是桑玥。
这一下,好不容易有了眉目,似乎又陷入了谜团。若说桑玥陷害滕氏,是为了夺走桑玄安,将其养在五姨娘膝下,那么桑飞燕害滕氏又是图什么呢?完全没道理嘛!
就连滕氏也是这么想的。
事情仿佛进入了胶着状态,突然,门口的丫鬟禀报道:“老夫人,许姨娘求见。”
“她来做什么?没看见屋子里忙着吗?”滕氏小声嘀咕了一句就要拒绝,桑玥给桑玄夜使了个眼色,桑玄夜会意,笑道:“许姨娘是四妹的生母,现在四妹又是住在许姨娘的院子,只要许姨娘能证明四妹昨夜没出过院子,丁香的话就不攻自破了,此事,或许另有隐情。”
桑飞燕眼底光彩重聚,哪有亲娘不帮助自己孩子的?她附和道:“大哥说的有理,还请祖母恩准许姨娘为我作证。”
滕氏答应了二人的请求,许姨娘低着头走进正厅,给滕氏见了个礼:“婢子见过老夫人。”
滕氏淡淡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许姨娘扑通跪下,泫然欲泣:“老夫人,婢子……婢子要揭发二夫人的恶行!”
韩玉本就苍白的脸瞬间如蒙一层灰面,难看到了极点,眼眸里隐匿了一丝错愕的慌乱,端着茶杯的手颤了颤,她索性将茶杯放于旁边的桌上,优雅温婉的笑道:“婆母,今儿这事真像滚雪球一样,随便什么人都能滚进去。”
滕氏不耐烦地倪了许姨娘一眼:“污蔑主子可是重罪,我不会因为你是飞燕的生母就对你网开一面。”
许姨娘声泪俱下,目光灼灼:“昨儿下午,二夫人的贴身丫鬟诗画找上了四小姐,递给她一个灰布袋子,说什么……让她想办法给老夫人用上。婢子起先并不知道那是害人的东西,只是心存了一分疑惑,于是格外留意四小姐的动静。昨儿夜里,四小姐慌慌张张地出去,又慌慌张张地回来,婢子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说。刚刚婢子在房里做绣活儿,听下人们谈论老夫人的被子里发现了跳蚤,正喊二小姐去问话,婢子心里隐约有个荒诞的猜测,忙跑到四小姐房里一找,那灰布袋子俨然已经不见了!”
许姨娘话音刚落,丁香从宽袖里摸出一个灰布袋子:“许姨娘,可是这个?”
许姨娘瞪大眸子:“是!就是它!因着四小姐和二夫人都是府里的正经主子,所用之物非富即贵,所以诗画掏出这么个粗陋的东西给四小姐时,婢子就留心了。”
打蛇打七寸,这个道理,桑玥明白。她开门见山,一击即中:“婶娘,你该不会是对大姨娘协理中馈有意见,想学母亲,将我祖母害病了,你好只手遮天吧。”
这句话戳了滕氏的痛处,她看向韩玉的目光瞬间寒凉了许多:“韩玉,我原先以为你同韩珍不一样,没想到竟是一丘之貉!”
祖母的多疑真是有利有弊啊,桑玥问向桑飞燕:“四妹,究竟是你自作主张要陷害祖母还是婶娘的主意?”
许姨娘扯了扯桑飞燕的袖子:“四小姐,不要瞎给人背黑锅。”
桑玥笑得意味深长:“看来,四妹是默认主谋是婶娘,你只是帮凶了。”
桑飞燕低头,计量着要怎么反驳桑玥的话,自己到底还有没有出路?
到这个份儿上,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韩玉抵赖!原本韩玉和桑飞燕密谋陷害滕氏,的确是想一箭双雕,既将中馈之权尽数揽在手里,又能趁机嫁祸给桑玥,让滕氏对桑玥生厌,好随随便便许个人家将她给嫁出去,韩玉甚至连人家都给桑玥找好了,只要桑玥一嫁人,她就立马将消息放出去,届时……唉!可惜,功亏一篑!
谁也不曾料到,桑玥竟然使诈!
桑玥扬眉一笑,不错,她就是使诈,丁香对桑玄夜的心思她岂会不知?不过是故意做出伤心状好让桑飞燕趁隙而入,丁香并没有一次就被桑飞燕说动,这反而令桑飞燕放下了戒备。桑飞燕以为谁都跟她一样,心里只装得下男女情爱吗?
丁香喜欢桑玄夜,可丁香更加爱护弟弟丁山,只要丁山一日在军营,丁香就一日不敢背叛她。同理,只要丁香呆在她身边办事,丁山就绝对忠诚。
当然,这一切远没有结束。
桑玥直起身,敛起笑意,换上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四妹,枉祖母看在叔父的份儿上那般疼惜你,待你与大哥、二哥也没什么不同,你竟是下得了狠手,又是帮婶娘毒害祖母,又是嫁祸给我,原来你这张凄楚动人的美人皮下藏的居然是一副蛇蝎心肠!”
“二姐姐……我……”桑飞燕现在才想通,她辩无可辩,因为指证她和韩玉的不是什么毫不相关的人,而是她的生母许姨娘!
从主犯降为帮凶,罪责轻了,但她伪善的面孔从此便也狠狠地撕裂了!
桑玥不打算放过这个曾经毒害五姨娘的人:“婶娘,丁香和四妹是从犯,你是主犯,敢对老夫人下手,按理是要挨家法的!”韩玉不似韩珍的身份那般珍贵,这顿家法她倒要看韩玉如何逃过?
滕氏喘着气,怒道:“将丁香和诗画各打二十板子,赶出府!把桑飞燕给我禁足,每日罚跪佛堂两个时辰!至于韩玉,你这个罪魁祸首,活该被用家法,然后丢进佛堂修身养性!”
用家法?韩玉的手没来由地就是一紧,整个人仿佛走在平坦的大道上,偶不经意地往下看,才发现踩的只是一根蔓藤,脚底是万丈深渊,那种史无前例的恐惧令她每一个汗毛都竖了起来。猝不及防,肚子一痛,她歪倒一旁。
滕氏瞧着韩玉捧腹的姿势和苍白的脸色,脑海里空白了一瞬,道:“你上个月的小日子来了没?”
韩玉的瞳仁一缩,不明所以,只据实相告:“好像……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