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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你。
我和朱子夜一样,喜欢你。
她看见他缓缓瞠圆了比女人更媚的黑眸,墨浓的剑眉,挑高。
她才惊觉,原来只敢放在心里呢喃的那句话,就在方才她发呆的时候,从她嘴里,悄悄地,流洩出来。
第七章
完了。
一切全完了。
她的答非所问,摧毁掉自己希望永远能像欧阳妅意一般,成为他的妹妹,大方享受他关怀和疼爱的权利。
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他一定会认为……又来一个自作多情的女人。
她明明小心翼翼藏起了话呀,为何依然忍不住让它们从嘴中、从心里,偷偷跑出来?
在他面前,她真的,完全无法扯谎。
她在松了一大口气的同时,也绝望了。
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她在等待他这样回覆她。
也好,直接一点,简洁一点,让她不要再有任何幻想究竟,清楚断了她的遐想,她虽然懊恼自己莽撞,却没有后悔,毕竟……如果一辈子只能当他眼中的妹妹,她又何会甘心?
“为什么你在说喜欢我的时候,是这种表情?”公孙谦以食指挑高她的下巴,力道轻,又不容她垂头丧气地盯着地板而不敢看他。
巴掌大的脸蛋,镶着苦苦低垂的眉,黑白分明的眸子覆上一层灰暗暗阴霾,他打量她,续道“我以为,你是站在哪个丧家法场,等着替死者上香。”表情实在很相似,一点光采也没有。
“……”她正在心里哀掉自己将会和朱子夜沦落同样下场,哪有可能开心得起来?
“喜欢我,是件很痛苦的事吗?”不然,为何她会失去笑容,而不是含羞带怯地红着双颊,他表白情意?
李梅秀用力摇头,唇儿抿紧,嘴里蠕着呢喃,他一开始没能听清楚,因为她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听力虽好,却不谙唇语,无法弄懂她含糊想表达什么,直到看见她眼角有泪,让他似乎明白了。
“你,在怕什么?”他伸手揩去她的泪水。“怕我拒绝你?怕我将回复朱朱的那番话,原封不动转送给你?怕我告诉你,我对你没有男女之爱,我只把你当成妅意一样,是个妹妹?”
她的惶恐,全数教他猜中,半点不差。
“你有读心术吗?”她双手按在胸口,不谢他看穿更多心事。
“是你的心思太好猜,全写在脸蛋上头,想藏也藏不住。”
她被他勾起下颚,无法低头去避开他锐利眼眸的探索,想骨碌碌地转开瞳仁不看他,他却以指轻挪她的脸庞,逼她正视他,他指腹好烫人,贴在她肤上,传来热源,煨得她双颊泛红。
“……那你还不说吗?”
说是她自作多情。
说两人的关系仅是朋友。
说他……不喜欢她。
“是呀,我应该要先回应你才是。”公孙谦露出惯出笑容,看在李梅秀眼里,却是心一抽紧。
欧阳妅意说过,公孙谦在拒绝朱子夜时,就是面带微笑。
她用力深深吸口气,做好准备。
来吧,她挨得住,她不会哭的,至少,在他面前,她会挺住!
嗯嗯,不用客气。她很想笑着回他,但她太紧张了,连呼吸都忘了。
“糟糕,我好像有点……太高兴。”公孙谦一顿,调匀吐纳,眉眼微微弯,像月一般,眸子灿亮,盈满喜悦,右手掩住薄唇,却掩不住飞扬的唇角。
咦?她一直盯着他,所以没有漏看分毫。
他……好像真的挺开心的……就她近日来与他的密切互动,她不仅仅学会分辨商品优劣的皮毛,也学会了分辩他的笑是属于虚应、苦恼、不悦、嫌恶,或是发自内心的欢愉,她在一眼之内就会看出来。
他现在,笑得好真诚、好绝对,也好……腼腆哦。
腼腆,一个她不曾在“公孙谦”身上看过的字眼。
他正在深呼吸,眼尾浮现笑纹,脸庞上,浮现淡淡的粉红色泽,李梅秀看傻了眼,一方面是此刻的他,笑起来带点稚气,不同于以往精明干练,模样煞是好看无比;另一方面,便是他的反应,出乎她意料。
他没有吐露伤人的话语拒绝她。
他没有和她保持疏远。
他甚至没有转身走开……
怎、怎么回事?
她完全胡涂了,只能等公孙谦笑完,再带着满眼的星灿光亮,觑向她。他的嗓,既低沉,又清亮,还有浓浓笑意。
“虽然早是隐隐察觉之事,但由你亲口说出来,我安心不少。众人皆说,你对我有意,可你的态度又教人捉摸不定,当我以为你心仪我之时,你却逃离我远远,明明在我身边、在我随时可见的地方,可保持着一段距离,我靠过去,你就退开,我想待你好,你避之唯恐不及,我几乎要以为是我自己弄错了,实际上你并不如我自以为是地喜爱我。”
秦关说,那个女孩喜欢你。
夏侯武威说,那丫头爱慕你。
尉迟义说,她迷恋你。
欧阳妅意说,造孽哦,又迷走一个豆蔻小姑娘的芳心。
他也从她眼中,看见了爱意。
所以,他以为她爱他,这个认知,令他开心,超乎他想像中的,开心。
他喜欢她在他身旁打转,分担他在做的事,本是枯燥无味的工作,和她一块儿忙碌,变得有趣起来。
他喜欢诉说每一件典当品的故事给她听,她像个最好奇的孩子,每回总是听得津津有味,遇上有趣的典故时,她会发出轻快笑声,咯咯咯地响亮清脆,不懂得姑娘家要掩起嘴儿,笑不露齿,但那时的她,纯真、不做作,想笑时,爽朗放声,还差点笑得在竹席上打滚。
他喜欢上这一个在沁寒清晨中悄悄起了大早,认真专注地为他清扫满园子落叶的女孩。
他喜欢上这一个在白茫茫雪街中急急奔跑,失足跌了好大一跤,却起身拍拍湿雪,带着笑,继续奔向他的女孩。
他想待她好,他想光明正大将她拥入怀里,而她,却在这个时候,与他划开鸿距——
当他放柔神情,对她微笑,她会忙不迭转开脸,逃避他的讨好。
当他为她暖着热茶热汤,要为她袪寒,她会咬咬唇,匆匆道谢,端着茶就跑掉。
当他握住她冷冰冰的柔荑,想用自身体温温暖她,她会全身僵硬,虽不至于迅速抽回手教他难堪,却也让他清楚感受到她对于他的靠近,产生的不自在。
她甚至仍生疏地叫他公孙先生。
他开始疑惑。
是他误解了吗?以为她的跟前跟后、她的眸光追逐,就是爱情的表现,实际上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是他曾经凶过她,令她对他有极差的印象,只是她嘴上不说罢了?
她不像众人所认为的喜爱他?
就在他产生不确定心时,朱子夜的出现,他担心李梅秀会更加误会,所以显得比平时更加急躁,失去了冷静。他不愿意被她认为他感情世界复杂,仿佛身旁有许多莺莺燕燕围绕,于是,他想向她解释自己与朱子夜的关系清白,他对朱子夜未曾动过心,结果,她却向他表白爱意……
一切都太急转直下,超乎自己的掌控,在他正忧心自己是单方面的暗恋之际,她告诉他——
我喜欢你。
我和朱子夜一样,喜欢你。
何止欣喜若狂。
谁说只有女人会因为爱与不爱的问题而辗转反侧?男人又何尝不是?
猜测着对方的心意,惴惴不安、患得患失,情绪受人操弄控制,难由自主。
觉得对方爱他,心情大好,男性自尊得意膨胀,比猛虎更有气势、更嚣狂、更意气风发。
觉得对方不爱他,心情恶劣,尊严荡然无存,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上身,只想窝进阴暗地洞里,谁也别来同情他、可怜他,放他一个人去腐烂发霉就好。
男人同样会害怕不被心仪之人所喜爱着。
“你……”李梅秀听毕他的话语,好半晌才勉强挤出这个字,喉头便梗着更多的困惑。
他说他很高兴。
他说他安心不少。
他说他以为自己弄错了。
他……
“你……没有要拒绝我吗?”像拒绝朱子夜那样,拒绝她。
公孙谦笑她的憨傻,也笑她这个问题的蠢笨。
“我为什么要拒绝你?我求之不得。”
“求、求之不得?”她呆呆重复这四字,它们赌注意思她懂,但此时此刻从他嘴里出现,她显得迷惑无比。“不对呀……那天你的回答不是这样……”
“哪天?”
“那天秦关说出我喜欢你,夏侯武威问你,是不是也喜欢我时,你……没有说话。”李梅秀回忆着当日自己在门外听见的一切,包括了他的无言。“我知道你不会撒谎,你说过,若真话太伤人,你会选择不开口。你不是因为……不想说实话来让我难堪,所以才沉默不作答,是不?”
公孙谦记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