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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不过离开她几个时辰。
送回练舞雩后,他又接见了连锁布庄派来的总帐房,这一耽搁,再寻至主屋,心儿就不见了。
发现她失踪的瞬间,他的心就如同失去平衡的秤砣,一半悬在心中,忧心如焚兼气急败坏;另一半坠在心底,想遍她可能遭遇的悲惨情景。他生怕她有任何闪失……可是,他也无法排除她是自愿与刺客同行而逃。
不,不!他不应该怀疑她的,当他已做好所有准备,相信她不是古素靓的时候——
他对古素靓是完全不掺男女私情的感觉,从他一开始知道她的存在,他们之间横亘的就是恩怨纠葛。他为了铲平福王余党,不得不将她收在身边,而为了获得她更进一步的信任,他不惜娶她为偏房,凡此种种,都是以大局为出发点。
但心儿不同,虽然她和古素靓有同样的身材,同样的脸孔,个性却大相径庭。她俏皮、活泼、胆大包天,率直无邪,包括他闻所未闻的理论和淘气行径,甚至偶尔不经意展露的文采风流,都深深打动他的心。
他发现,他爱她。今生,他初尝情爱滋味,却在来不及明白的情况下就失去了……
哦,不!他绝不允许自己这般轻易承认失去,他不能失去她。
他终于知道,他半生倥偬戎马,却不对任何女人动心,并非心有残疾。
心不动,只缘她们都不是他生命中等候的女子,他飘荡浮沉的灵魂注定系在这来自未来时空,名叫心儿的女子身上,是的。
是的……
陆皓眼见主人想得出神,又见乌云盖天,朔风一阵大过一阵,他不禁轻咳出声。
“王爷,属下已经送出了通知,这会儿,咱们只要到滴翠峡渡口候着就成了。”
佟磊由“踏雪无痕”不耐的嘶鸣及扒土的动作中,感觉到大雨即将来到。
他没时间再蘑菇下去。
“你到渡口去候着,记住,不准任何人接近那渡口。”他下了决定。
“是。”陆皓肃然点头,欲领命而去时,又关心地问:“属下斗胆,王爷,您是否也一起前往渡口?”佟磊那深沉难看的脸色,令他担心。
瞄了他一眼,佟磊沉声道:“上山。”
“不行!王爷,太危险了!三十六骑全不在您身边,属下不能让您只身涉险!”他大惊失色。
“我的决定需要你同意?”佟磊怒眉一挑,气势慑人。
陆皓也犯了牛脾气,他是粗人没错,可是主子的安危胜过一切。“不敢,王爷如果打算上山,属下一定陪伴前往。”
“我已经不是出身高贵的皇位子储贝勒爷,现在的我只是一介凡夫,没有不可以的事!”他虽这么说,但令出如山的语气依然成严。
“王爷!”
佟磊叹了口气。“你放心,虽然休息了许多年,我可没把功夫搁下。”
半生肝胆相照的弟兄,虽名为主仆,感情之深又岂能以形式来论?他知道陆皓对他心存挂念,但他心中挂念的却是另一个闯入他心扉的人儿啊!
“可是王爷……”他还想试图说服佟磊,但悬而未决的半秒钟里却被他一记凌厉的眼神震慑,只得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
断然吆喝,佟磊双腿并夹,极有灵性的“踏雪无痕”鬃毛飘动,蹄立嘶鸣,继而奔驰在狭隘的山间幽径上。
至少他得在大雨真正到来之前赶到山麓与三十六飞骑会合碰面,即使要他铲平这座山找回心儿,他也在所不辞!
第七章
受困于这场突如其来的骤雨,加以通宵达旦的目不转睛,不止苏映心的体力负荷达到上限,连冷逍遥也不乐观。
他带箭的伤口,因箭簇深入肌理,又受暴雨交加淋湿,单纯的箭伤感染细菌而发起高烧了,勉强支撑到寻获的栖身洞穴,已然进入昏迷状态。
苏映心没敢停下来避雨休息。这场绵绵无尽的大雨看来会有一阵子好下,她不能待在这里等雨停,得趁着意志力还能撑住身躯之前找一些聊以止饥的食物,有了食物,至少可以保住冷逍遥逐渐流失的生命力。
她在无情的大雨中漫天寻找——山葡萄、青橄榄。红石榴……被些,已经尽她所能。
回到洞窟,她立即感受到火光散发出的暖意,拖着完全失去感觉的四肢,总算把自己带到温暖的火堆旁。
“你回来了……”一对黑豹似的眼眸,熠熠生辉地直视浑身湿答答的苏映心。
来不及抹掉满脸雨水,她放下裙兜中的果实。如果不是身处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她会调侃自己终于发现穿着古代襦裙的好处——在于可以拿来充当容器,只可惜她忙着检视冷逍遥。“你醒来了,还好……”她吁了一大口气,多怕他万一一觉不醒……
他瞥了一眼火堆旁散置的果实,男性的脸遽然涌起阴晴不定的乌云,他语气愤怒地开口:“你冒着大雨就为了这些填不饱肚子的东西?万一你也跟着病倒,该死!你别奢想我会反过来照料你的。”
她盈盈一笑,不在意他的威胁。“我本来打算找一些草药来治你的箭伤,可惜雨势太大,我又不敢走远,等天一亮,我立刻去找,今天你一定要忍一忍,喏,吃些东西补充体力吧!这样细菌才不会掏空你的抵抗力。”她擦净一颗石榴,递到冷逍遥面前。
拿着怪异的眼神,冷逍遥定定看她。
她实在担心他的伤。伤口四周的肌肉均已泛白,那是细胞组织坏死的颜色,她不晓得他还能撑多久?
他不得不承认,当他醒过来的那一刹那,他是悔恨交加的。被抛弃的滋味……教人难以忍受。如果不是看她面无血色,手捧物事地狼狈而回,他发誓,在今天之后他会找遍海角天涯,直到拧断地的脖子为止。
他撇撇嘴,不肯承认自己已软的心,命令地说道:“你也不瞧瞧自己的样子!苍白得像只鬼,快到火堆旁把自己弄干,省得我看了碍眼!”
他口气虽差,却听得出是善意的。
苏映心把石榴塞进他手中,漫不经心答道:“好啦,我的身体好得很。”这是实话,她从小到大少有病痛,健康得叫人嫉妒。
虽然如此,冷逍遥却仍嘶扯着喉咙喊道:“叫你去就去,哪来这许多废话!”
这个人根本就不知好歹!她鼓足腮帮子,对地扮了个超级大鬼睑,才挪到火堆旁。
说不冷还真是骗人,她一蹲下,立刻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手忙脚乱拧干湿淋淋的裙摆、衣襟,这才明白如果不赶快弄干自己,也许真会倒在这人烟罕至的深山里。
洞窟内很静,除去偶尔雷般的落雨声和木柴燃烧作响声,只见冷逍遥闷闷盯着苏映心的背影瞧。
她忙着用十根手指梳开湿透纠结的长发,浑然不觉背后投注的眼光。
“你相不相信?方才我醒来时,差些以为自已被抛弃了。”一抹杀手不该有的羞涩浮上他刚硬的眉睫,和援了他冷硬的脸部线条。
拎着发梢,苏映心以为自己听见了一则旷古绝令的大笑话。“你少呆了,我是那样没心少肺的人吗?”
“其实,就算你真的不告而别,一走了之,也是人之常情,世上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可贵的?更何况这也是杀手的本能。”
“你呀,满脑子灰色思想……杀手?你是说……呃,我是杀手?”她掉了下巴,慢半拍的脑筋终于把整件事理清了。
他不言不语,然后,点了头。
“这么说,你要带我回家的话也是骗人的?”她顿然泄了气。
冷逍遥不敢置信地摇头。“你到现在才想清楚?”
她最恨人家看低她的智商。猛然跳起,她双手插腰,凶巴巴地嚷道:“那你莫名其妙地冒出来,又是为什么?”
老天,她真的什么都不晓得?冷逍遥没好气地说:“我的身份是杀手,杀手的工作当然是杀人。”
听他的口气,杀人好像切菜般容易,她结巴。“杀……杀、杀我?”她瞪大眼珠。
他又点头。
“我跟你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你这个是非不分的笨蛋——”她气炸了。“你以为杀人就像切豆腐一样好玩吗?杀人要坐牢的!你笨死了,一点主见都没有,人家叫你杀你就杀,你到底值不懂什么叫‘择善固执’?什么叫‘自我’啊?”
“我告诉过你,杀手本来就不是人,只是权力者手中的傀儡。”就像被烙印的牛羊一样,它们的生命也是属于别人的。
太复杂的理论,她根本“有听没有懂”。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再杀人就对了。”
“你以为你是谁?”他冷哼。“我要杀你就像掐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苏映心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你真想要我的命?”
他不喜欢那眼光,太坦白,太刺眼了。这次,他连冷哼都省略了。这女人可能真不是古素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