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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风,展翅,要飞起来是很容易的。对,很容易的——”黑盼盼留下这句话,听起来很像替自己打气,更像在安抚自己紧张的情绪。
数动摇控器上的红钮,她一鼓作气地小跑步起来,像滑翔翼起跑、收腿,顺着断崖的弧线而去——冷不防地,黑凌霄被某种飞弹过来的小东西打到额心,直觉摊掌去盛接,没想到安躺在他大掌里的是——一颗螺丝钉!
大草原的,怎么可能凭空落下一颗螺丝钉?!难不成是高空中航行的哪一架飞机解体,零件四散?
他抬头探看,天空一片湛蓝,万里无云,没半分骚动。
那么,唯一的可能是——
他惊然前望,发现黑盼盼就像被成千上万只跳蚤寄宿的流浪狗,她要寻死,所以她身上的“跳蚤”见状立即跳离她身躯,不想随之陪葬——可是那些蹦跳开来的“跳蚤”是一颗颗肩负钢翼组合的重要螺丝呀!
“黑盼盼——”
黑凌霄情急追过去,但是黑盼盼“移动”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呼呼大作的风声中除了钢翼拍动到像要解体的金属疲劳声,还有就是黑盼盼“呀——停不下来——”的凄嚷。
轻盈的娇躯被半空中的钢翼拉抬起来,黑盼盼双脚时而离地、时而着地地没命奔跑,看来一切已经脱离她的掌控。
“黑——凌——霄……救——命——呀——”身子离地三百公尺,她再顾不了形象,扯喉求救。
黑凌霄动念一想,脑中闪过“老鹰”之际,他的身躯也起了变化。血脉里细胞重组的不适应只是区区两三秒,很快他就再度尝到熟悉又痛恨的基因转换滋味,他的重量变得极轻,和黑盼盼的距离快速缩短。
最后一颗螺丝钉弹开的同一瞬间,钢翼“啪”的一声全数分离,所有薄利的钢羽毛和入风中朝黑凌霄飞射而来,他灵巧闪着,也想更快飞到黑盼盼身边。
黑盼盼根本定不住脚步,踉跄落地后便随着倾斜的地势一路跳滚下去——她张着口,双眼闭紧,隐约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下唱—从山腰摔滚到山脚下,用脑袋去试每一颗途中的石头硬度——蓦地,双肩传来尖锐的刺痛,几乎没入血肉里,耳畔有振翅的巨响,拍动强风般的节奏,正与倾陡的地势相抗衡,将她的身子拉回平衡。
黑盼盼睁眸仰天,看着上方那只展开羽翼比她双臂还要长的鹰。
肩头很疼很疼,疼得像火烧一样,但更无法忽视将她紧紧箝住的鹰爪子透露出多坚定且多固执的保护。
“黑凌霄……”
强而有力的鹰翼抚乱了她的发丝,让那头原本就不柔顺听话的头发腾翻得像个疯婆子。终于,黑盼盼在前倾力及后座力的一拉一扯下找到平衡点,一屁股跌坐在草泥味浓重的地上,连呼痛也来不及。
黑凌霄松开爪子,在空中盘旋数圈,才缓缓敛翅,歇伫离她数步远的一旁,那双澄澈的鹰眸带着不悦——非常强烈的不悦。
“黑盼盼——”黑凌霄冷着嗓咬牙点名,因为他嘴里还衔着一根薄刃似的钢羽毛,声音显得更沉哑。
“在。”虽然惊魂未定,黑盼盼还是在第一时间举手答有。
用力甩下鹰嘴里叼着的钢片,黑凌霄赫赫逼近她,杀气腾腾,一字字有力而清晰,“下回再让我看到这个玩意,我会亲自叼着你到几千尺的高空,再松爪——”
威胁到此为止,后续请自行想象。
黑盼盼脑中快速地将结局演绎一遍——被叼到几千尺的高空中,勾住她衣领的无情爪子一放,她舞动双手双脚却飞不起来,在蓝蓝的空中飙泪,然后,一颗生鸡蛋重重摔掉地板,叭哒,完。
虽然知道一只老鹰要捉住一个人飞翔是很困难的事,但她更不想亲身去验证这个实验有多少的成功机率。
“我只是螺丝没锁紧……只要加强这部分就没问题了……成功就是从不断的失败中累积经验,再由经验中获得胜利。”她黑盼盼什么都没有,就是耐心最多,而且不屈不挠——无论是事业或爱情观。
“够胆量!”黑凌霄作势拍翅。
黑盼盼当然知道他不是在用翅膀替她鼓掌叫好,而是准备叼她上青空,实施他前十秒前的恫喝。
豪情的气势立刻沦为狗腿谄媚,“好好好,我保证不再动机械翅膀的脑筋,等一下一回家我就把资料都砍光光,从今以后,机械翅膀消失在这世间,我也不奢望靠它拿什么研究大奖,这总行了吧?”毕竟光靠现在背在她身后那两根徒留支架的钢铁,实在是无法让她飞起来,万一他真的叼她上天空,又狠心抛下她,她的死法绝对会比刚刚一路滚下山还要凄惨十——不,百倍。
“你发誓?”
“我发誓。”黑盼盼再认真不过地半举右手保证,另只手也没空闲下来,快速解下背袋的扣子,用行动表示她的言行合一。
沉重钢袋落地,黑盼盼顿时觉得身体好轻,原本快被压得喘不过气的胸口也总算能顺利呼吸新鲜空气。
机械钢翼从此绝迹,接下来她会改为研究“全自动纸鸢”来试飞——黑凌霄的眼神逐步减少了锐利,勉勉强强信了她这回。
直到现在,他才发觉自己始终都抿着一口气,淤积在肺叶里,近乎疼痛,他缓缓轻吐,无声无息地吁出,也直到现在,他才真正觉得刚刚的惊险……过去了。
一只玉荑滑过他的脸,肤与肤的接触,让他感觉其中有一股湿濡感。
“你流血了……”那股湿意,是血。
黑凌霄望向她的手掌,看着上头沾了腥红,也才察觉到颊边有着微微刺痛。
“八成是那些飞散开来的钢羽毛划伤的。”他不以为意,也没想到那时他以鹰形在一片片犹如利刃的钢片中穿梭有多危险。只要一个不留神,那些钢片轻而易举就能削掉他的脑袋。“你也一样。”他指指她白衬衫双肩部分汨染开来的血迹。那是他为了捉住她,使尽最大力气所留下的爪子洞。
“比起摔得鼻青脸肿,这根本不算什么。”而且她知道,他是那么努力想捉牢她,留下这样的小伤口又何妨。
“还敢笑?!你知不知道只差一点点,你现在就只能瘫在山脚下喘最后一口气?!”面对她的嘻皮笑脸,黑凌霄就是高兴不起来,永远也学不来她的乐观。
她知不知道刚刚那画面会吓短他多少年的寿命?!
“我笑又不是因为小命捡回来了……”
而是笑他猛扑过来救她。
那种笑,是甜蜜的。他的举动让她心里好暖。
她不相信他对她是无动于衷的。
“好久没看到你变成老鹰的样子。”她已经记不住有多久没看过黑凌霄以这种模样出现在她面前。以前看他只是只小鸡般的幼鸟,现在已经如此威风凛凛。
黑凌霄向来讨厌在她面前变成鹰,这会令他记起……以前有个小女孩哭得声嘶力竭,指着他喊妖怪。
她一直知道他不曾释怀,所以今天他愿意在她面前变成鹰,并且出手救她,对她的意义真的重大。
黑凌霄撇开头,不去看她眼眸里的闪动。“我现在更不想变回人。”因为他的衣物早在变身的那一刻全数散敞在几百公尺外的山腰上,现在变回人,全身赤裸,他怕黑盼盼会直接扑上来——就像她每天替他擦澡时那种嘴巴流涎的嘿笑样!
“是人是鹰都没关系,这两个都是你呀……”她想好好看清他,无论是她早就熟悉的“黑凌霄”,还是现在眼前挺直身躯、犹如王者的鹰,她都想好好看清。如果有一天,他飞走了,她也要在第一眼就能认出他。
“你好漂亮……”
通体褐黑色的羽毛发散着光泽,炯炯有神的凛冽眼眸,锐利的爪子蕴藏强大的力量,翅膀给人信赖及安心——“你没看到我背上烧秃的羽毛吗?”黑凌霄酷着脸,甩来一句杀风景的话,并且当真转过身,露出缺了一大片毛的鸟背。
黑盼盼忍俊不禁,噗哧之后狂笑,毫不淑女。
“你……哈哈哈……我很努力……不把眼、眼光瞟向那里,你还自己露给我看……哈哈哈……”谁能想象他正面酷到不行,身躯一转,却有那么可爱的小缺陷,轻而易举将他的凛冽气质全数归零。
“秃鹰……哈哈哈哈……”
“你还笑!”而且还笑得这副德行!
黑凌霄啪啪啪地振翅飞扑而来,像饿鹰扑鸡般逼近,黑盼盼笑声清亮,在芳草锦茵的山区回荡。他抡收起鹰爪,用爪背拨弄她的头发,远远望去,好像正在攻击她,实际上,真正落在她发肤间的,只有他宽阔的羽翼所拂起的清风。
“秃鹰,哈哈哈……”
“黑盼盼,不准这样叫我!”耻辱!天大的耻辱!
“所以在你伤口完全愈合之前,你哪里也不能去,否则你要是这样飞进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