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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抹抹脸,离开电脑椅,不经意的,她看见锁在电脑桌旁精巧的保险小冰柜,凝望许久,她有了动作——按下密码,小冰柜俐落开锁,里头没有什么价值连城的珠宝金饰,只有一小罐深蓝色的药剂,她动手取出来,也拿出一旁的针筒。
针筒前的银色小针穿透瓶塞,缓缓抽出那美丽而眩目的颜色。
盼盼,听我一次劝,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将你心底的想法付诸行动。
老人的叮咛交代闪过脑中,但只有那么一瞬间,快得不足以阻止她。
我的目的很渺小,只为了能追上那个人。我没有什么大野心,只想……追上他。
她那时坚定的回答涌了上来,霸占她所有思考。
是呀,只为了追上他,她没什么大野心的……针筒染了湛青青的蓝,像天空的颜色。只要将这一剂打入体内,她也能和黑凌霄一样,牢牢捉住那片苍穹了吧?
找到血管,针头刺进血肉的疼痛只是微乎其微,甚至是感觉不到的。
“盼盼,不要。”
只有她一个人的屋子里,出现了不属于她的声音——神似于黑凌霄低沉的嗓音,但更单调、更无高低起伏。
由机械模仿出来的声音,却阻止了她注射的动作。
她侧偏着头,望着声音来源。
那是一块裸露在机壳外,插满密密麻麻机卡的主机板。散热风扇像漩涡般旋转得啪啪作响,一旁的绿灯显示它正处于开机状态。
它就是之前白发老人嫌弃到不行的研究所主机,被快递送回来重新修整一番。它拥有先进的程式及设备,她并不将它当成没有生命的机械,而几乎是将完整的“人类”的行为模式灌输其中。
“我想变得跟他一样……”只要注射了与黑凌霄体内相同的基因,也许,她也可以变成老鹰,也许,就能和他站在同一个立足点……“盼盼,不要,你会死掉的。”
一千个人里,也不过只成功了一个案例,它不认为黑盼盼有机会成为唯一幸运的那个。依她的体质,她有百分之两百的机率成为九百九十九具尸体的同伴。
“可是他不喜欢我……他一定是因为我和他不一样,所以他才不喜欢我……”她并不是一时冲动才想和黑凌霄拥有同样的“鹰”基因,而是从爱上他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没有断过这样的想法。之前他以为她将心思花费在研究喝一口就会爱上彼此的药水,实际上她却是专注于现在手里这一小瓶的蓝色药剂。
爷爷不可能将基因改造的资料给她,尤其在得知她想用自己当实验品后,他更严禁她得到任何档案。于是她只能靠着私下询问相关研究员,及偷偷闯进研究所电脑资料库去翻阅有用资料,好不容易才做出这瓶药剂……“他要是不喜欢你,不管你变成什么东西,他还是不会喜欢你的,盼盼。”
是呀……不然魏初雪也和他是不一样的,为什么他会对她……“盼盼,你要是死掉的话,我会哭的。”它很喜欢黑盼盼。不只是因为她将它创造出来,更因为她让它很自由很快乐地活着——以电脑的方式。
那么相似于黑凌霄的电脑语音如是说道,却让黑盼盼哭了出来。
“你不是他……不要用他的声音说出这种话……”这样会害她动摇决心,也开始跟着害怕死亡。
“是你把他的声音程式输给我的。”电脑主机很委屈。
“我只是想听到他每天跟我说早安……”所以这几天没有黑凌霄的日子,她才异想天开让电脑语音仿效起他来。
“盼盼早安、盼盼午安、盼盼晚安、盼盼早点睡噢、盼盼吃饭了没、盼盼笑一个、盼盼、盼盼……”这些全是她输入的指示,然而接下来的,却是电脑语音自行组织出来的思考模式,“盼盼,你要爱惜自己,他才会爱惜你。他不会高兴看见你将那些东西打进自己体内,他不会高兴的……”
“他才不会在乎……”
“如果他连你的生死都不在乎了,你能不能飞、会不会和他一样变成老鹰,对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瞬间,她像听到了黑凌霄在说——如果我连你的生死都不在乎了,你能不能飞、会不会和我一样变成老鹰,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因为喜欢,才懂珍惜,所做的一切才会有意义。
“乖盼盼,听话噢,把针头抽出来,然后去洗个澡,早早上床去睡觉,不要胡思乱想噢,我给你泡牛奶。”不远处的电子铁柜打开,推出一杯香浓的热鲜奶。
“我给你放摇篮曲。”随即,软柔安详的乐章在房里响起,企图勾引出黑盼盼的睡意。
“我还替你放好洗澡水了。”浴室里传来水龙头扭开的声音,一切准备就绪。
“插着针筒就不能泡澡了,快快抽出来噢。”它努力拐她。
“好奇怪……这些话,都是黑凌霄不可能对我说出来的,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这么心甘情愿被只有八分神似的电脑语音给欺骗?”她哭哭笑笑,哭自己的不争气,也笑自己的不争气。
“唉。”电脑主机叹气。“冒牌货毕竟比不过正牌,我也认了。”一句话里,电脑语音的声调由男变女……由黑凌霄变成了黑盼盼。
“你学我的声音做什么?”黑盼盼完全不理解自己一手创作出来的高科技产物在打什么念头。
房里的电话被按下扩音键,接着一组电话号码拨出,响了三声左右,有人接了起来。
“你好,请问找哪位?”是魏初雪的声音。
“叫黑凌霄听电话啦!”电脑语音说道,学黑盼盼的声音有八成九相似。
魏初雪明显一楞,欲言又止的嘴里像要喊声“黑姊姊”,但又被之前那幕疑似姊弟乱伦的激吻画面给重重震撼。凭女性的直觉,她心里隐约猜想黑盼盼与黑凌霄的关系可能并非她和哥哥所想的单纯,只是她搁在心里,没敢询问身旁那个打从黑盼盼哭着跑开后就一脸阴沉无语的黑凌霄。
电脑语音很不耐烦地再催促找人,魏初雪才回神。
“呃……黑姊姊?妳等一下噢。黑大哥,电话,黑姊姊打来的,可能是要跟你和好噢。”虽然魏初雪捂住了话筒,但还是约略听到她这么说着。
黑盼盼只是听着,心里恼恨着这么晚了,魏初雪竟然仍在黑凌霄的住处不走,还是……她根本晚上也睡那里了?!
电话换手,那阵沉默里,她知道是黑凌霄的沉沉吐纳,他却没开口说一个字。
“我是盼盼啦!”电脑主机才没那么细腻的感情,也不懂什么迟疑委婉,劈头就哇啦哇啦说起话来,也不管话筒另端的人准备好没。“我告诉你噢,我现在手臂上插着针筒,针筒里装的那玩意儿你很熟悉,10全打下去会有什么下场你也知道——要是你忘了,我可以大发慈悲提醒你啦,十几年前你也打过的,那是老鹰基因的浓缩实验药剂。我打了4进手臂,噢,好痛……好痛呀……我、我没办法呼吸了……呀呀呀呀呀……”电脑语音唱作俱佳,只是有些感情腔调还是很假。
可惜话筒另端的人压根听不出来声音里的虚假及反常,爆出怒吼。
“黑盼盼!你做什么?!停手!立刻停手!”
“我又打了3……如果……如果我撑不过去,你要记得替我收尸呀!如果我撑过去了……我和你就是同类了,你要爱我呀……呀呀呀呀呀……”凄凉的尾音收止在挂上电话的同一瞬间,完全不给黑凌霄做出反应的机会。
“我被你弄胡涂了……”黑盼盼还傻楞楞地看着那块正发出狂笑声的主机。“你……打电话给黑凌霄?”
电脑语音用着黑盼盼的声音凉凉地说——“我说过,他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他才不会不在乎——一点也不会。”
是的,黑凌霄非常非常非常的生气,而黑盼盼也知道——当她看见一只暴怒的老鹰停伫在她房间窗户的玻璃外,一声巨响后,那块脆弱的玻璃窗被砸成碎片,从呼呼翻飞的窗帘后头走出变回人形的他时,她真的知道他很生气。
黑凌霄阴沉着脸,长发被风吹拂得好凌乱,让他原本就称不上和蔼可亲的脸孔更显得不苟言笑。
虽然他全身一丝不挂,而他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个问题,因为有个更急迫的事情摆在眼前。
黑盼盼几乎可以听见他逼进的跫音挟带着大批火力,像准备轰掉一座无人小岛那般笃定。
她缩缩肩,知道自己将是那个被轰掉的小岛,却只能吞咽着唾液和惊恐——他现在的脸色比之前她与他叫骂时还要难看百倍,如果那时他摆出这种脸孔,她绝对绝对没有勇气吼他半句。
此时此刻,一旁的电脑主机却不断在她耳边嘀嘀嘟嘟,“搞定。”声音听起来很幸灾乐祸。
搞定什么呀?在这一刻,她完全赞成爷爷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