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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一原本跟在后面,识相地在门口打住了脚步……屋子里很安静,似乎很久不用,今日才粗粗打扫过,陈设十分简单,除去卧榻小桌,只有几扇几架而已。
床设在窗边……
空气里还余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她走过几步,慢慢靠近,打量着床上昏睡中的人……目光近乎贪恋地从他微蹙的眉头扫过紧闭的眼,挺直的鼻梁,和毫无血色的嘴唇……
心里微微一疼,伸出手去……却害怕惊扰到他,手停在了半空。
徐荣气息安稳绵长,似乎是沉沉睡去了……
萧若呆愣半晌……察觉到腿有些酸,这才挨着床边坐了下来。
她也一晚上没有睡,一靠到床边,眼皮就直打架,又不舍得离去,强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想着小憩片刻,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睁开眼睛,意识还模模糊糊,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被闭目安睡的伤员揽在怀中……
她立马反应过来,倒吸了一口凉气,屏住呼吸,悄悄退开。
搁在腰间的手却没有丝毫要放开的意思,反倒是她一动,徐荣的手臂收紧了一些……
察觉到这点,萧若立刻僵住了……抬头看他。
确认他确实是睡着了,才稍微安心……又是一阵倦意笼来,撑不住,索性又靠近了一些,侧过头闭上了眼……很快再次进入了梦乡……
朝阳透过窗纱,轻轻洒进来,微微撑开一条缝隙间,白色的柳絮轻轻飞舞,被暖风吹着灌进来。
渐渐的,光越来越强,到正午,白光如炽。
直到夕阳西斜,窗纱透进来的阳光带上了还有余热的殷红……
直到门口响起无可奈何的敲门声。
羊一在外面低声问:“姑娘……将军的药,可以奉进来么?”
许久……无人回答。
羊一只得再轻轻敲门,唤了两声:“姑娘……姑娘?”
徐荣听到声音,睁开眼,吩咐:“端进来吧。”
羊一有些诧异……推开门将药端了进来。
“将军趁热喝……”说着,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床上……
将军坐起身来接过药碗,反观说是要来照顾伤员的姑娘睡得倒是沉,听到他的脚步声,索性翻了个身……看的羊一满脸无奈之色——就不该放心让她来照顾人。
正在想着,徐荣已经将药碗递了回去。
“将军……”羊一接过药碗,讪讪地问:“小的可否叫夫人起床?夫人一天没吃东西了……”
徐荣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她片刻就醒,你先出去。”
第三十八章 第一百三十章 四月芳菲(下)
整整一天,从晨光初起到暮色四合…………
很久没有这样安心地睡一觉了……甚至连梦都没有做。
萧若只觉得睡着睡着,耳边忽然有些响动,偏过头去,正准备继续睡——耳边忽然传来低低的一声。
“萧若……”
叫她名字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下意识嗯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脑海里却昏昏沉沉,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
面前先是模糊,继而慢慢清晰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深黑色眼眸……徐荣伸手将她额上的乱发拂去,嘴角含笑:“还要睡到何时?”
她下意识将他手抓住,放到脸颊边,感受着掌中微微的热度,闭了闭眼,满足地低叹一声,笑了:“真好……这次是真的……”
徐荣眼里笑意更深,任由她的脸在他手心里蹭,只觉得一个月来的相思苦涩,浑身伤口的疼痛难耐,都在这小小的动作上化为了无形。
萧若睁开眼,抓住他手的手指微微收紧,轻轻吸了口气,声音细如蚊吟:“我想你了……”
一句话没有说完,环在背后的手臂微微使力,将她揽在了怀里。
“小心伤口……”她刚低呼出声,还没来得及说多的话,他已经俯下身来……
下一刻,唇上已经烙上了他独特的气息。
心里既甜蜜又酸楚,隐隐作痛,唇边酥酥麻麻的扩散开……
比起他们曾有过的任何一次亲吻都要温柔。
仿佛只是萦绕在嘴边的叹息,浅淡迷蒙,如梦如烟。
他轻轻吮吸着她的唇瓣,引得她灵魂都整个颤抖起来……
禁不止他唇齿挑拨,脸颊烧作了滚烫,刚才还冷寂的心跳,渐渐快起来,越来越快,直到她无法承受——
伸手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不过片刻,已经瘫软在了他怀里,闭眼喘息着……脑海里唯余下一片空白。
偏偏有人就逮这这个时机对她耳语:“荥阳也算你我有缘之地,不如在荥阳成婚。”
萧若脑海里正模模糊糊,一片昏沉,听到他说话,想也不想,点头称是:“嗯。”
等呼吸调节过来,渐渐恢复意识,刚才的话又在脑袋里过了一遍,立刻睁开眼。
脸颊,连着耳根一起变作了通红,躲闪开他黑眸里摄人心魄的光。
徐荣低叹一声,将她拥紧。
萧若低下头去看他覆在自己手背上手掌,心里一动,反手……轻轻扣住了。
面上发烫,仓猝闭上眼,不去看他的反应。
心里默默地想,就这样吧……变故太多,随时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先嫁了再说。
……
这么耗了一天,晚上大夫再进去给徐荣换药诊脉以后,出来黑着脸对韩睿羊一道:“不要再让那位夫人进去,对徐将军的伤势没有好处。”
韩睿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点点头。
羊一深为赞同,停了下,对大夫道:“您放心,夫人已经睡饱了,暂时应该不会进去了……”
……
萧若起身梳洗完,羊一已经将膳食在摆好,一碗白粥,几样小菜。
“姑娘将就着些……”羊一道:“现在不是秋收季节,荥阳又久经战乱,没有多少粮草。”
萧若原本并未察觉有异,听到羊一这句话,面色微微一变,嘱咐了一句:“粮草不多的事,别告诉将军。”
“嗯,是……”羊一答。
萧若随便吃了一些,便搁下了筷子。
……
此时夕阳西下,街道上还有些人,路边零星几个商贩孩子啊收摊,路人看到巡逻的军队,纷纷吓得闪避一边。
荥阳人口没有陈留,东郡的多,但是比起关中来,已经算得上繁华的城郡。
萧若一路从太守府出来,遥遥看见杨含站在城楼上的身影,慢慢登上了阶梯。
“姑娘?”听到脚步声,杨含回过头,看见是她,面色有些惊讶。
萧若走过去与他并排站着,顺着他刚才看的方向看过去,问了一句:“看什么呢?”
眼前所见,夜幕将拢,田地荒芜,荥阳城外除了开得繁盛的杏花之外,只剩下疯长的野草。
杨含沉默片刻,轻声道:“现在是春种时节,荥阳城外都是沃野,却没有几块田地在播种……”停了停,又道:“我们共有军队七千人,粮草不过一千斛,顶多能撑一个月,等不到秋收。现在如果有人领兵围城,围而不攻,就足以将我等困死……”
“郿城也没有粮草了?”萧若问。
杨含点点头:“郿城,蓝田,扶风几个郡去年秋收上缴的粮草也不多……人太少了。”
萧若望着渐渐擦黑的天幕,没有言语……
杨含的最后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就是人太少了。
自从董卓作乱,到现在,关中,司隶一带连年征战,人口锐减,有田地,却没有人耕作。
“姑娘,荥阳弃不得。”似乎知道萧若想说什么,杨含先开了口。
萧若心知肚明,荥阳这块扼守在洛阳咽喉部位的兵家必争之地比郿城要重要得多,得来纯属侥幸。
现在如果因为没有粮草要弃,别说杨含了,她也舍不得。
可是粮草……还真是个难办的问题。
萧若盯着荒芜的田地看,又看了看门楼上巡逻的士兵,想了想,开口:“屯田吧……”
“屯田?”
“嗯……屯田。”
……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萧若开始不客气地准备剽窃曹操一生中最明智之举的其中之一。
196年,曹操为了解决军粮,采纳枣袛的建议,颁布屯田令,招募饥民屯垦,发给官牛,授予官田佃耕,在许昌,一年得粮百万斛,数年间,所在积谷,仓库皆满。
屯田令是与官便,与民不便,说白了,就是由官出田,租田给民种,并且是集体招租,绳以纪律,是非常时期的权宜之计,赋税很高,几乎是对半分。
另外军队不打仗的时候也可以耕作,设军屯。
萧若也是想到徐州一带流民多,能招过来,才想到屯田令也许可行……
具体的条例她也记不清楚,有些只能靠自己杜撰。
痛苦地回忆了一晚上,回忆一点,编一点,一直磨蹭到天要亮,才将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