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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是第二号微笑,她看见他的“芝麻开门”,看见他的真挚诚恳。
第四章
双手枕在脑后,满空的星辰忽灭忽明,像一张华丽的毯子铺盖,懒洋洋的月眉斜挂,几片云飘过,月暗月又明,不在意谁掩去它的光采。
它自在自美,谁的眼光都改变不了它的皎洁,小也羡慕月亮,不必挂心谁。
小秩不在中间,他们仍躺在桌子的两边,各拥一条被子,对着夜空,无言。
他挪挪位置,靠她近一点点。
“还在想心事?”
“不想了。”
头偏,落在他的颈项边,他的气息传入鼻间。
她喜欢他的味道,更喜欢他男人的刚强,要是自己也有一副宽厚肩膀,天塌下来都能承担,不知该有多好。
“我很羡慕你。”她说。
“一个穷歌手,值得你羡慕?”竞天莞尔。
他以为她只羡慕乐透彩三亿得主,或者衔金汤匙出生的小开,在她面前,他什么都不是。
“没挂碍、没牵绊,能做所有想做的事。”
“你不行吗?”
侧过身,他用手支起头,指头在她脸上描描画画。她很甜,甜蜜的笑、甜蜜的眼、甜蜜的她怎能有这号忧郁表情?这不适合她。
“不行,我做的每件事都身不由己。”
她是缠了线的木偶娃娃,动作皆由命运摆布。
小也抓住他的指头,用食指和他的指头勾勾拉拉,很想把对他的感觉收回,把对他的喜欢丢出窗外,假装他们是陌生人,她对他,没有心动,没有眷恋。
“太出人意料了,我以为生活都在你的算计里面。”勾着她的食指去缠绕她的发丝,他爱她,比想象中更多。
“我仔细算计,是为了踩稳脚步,不跌倒。可要是生活不必经由算计,就轻松惬意,多好。”
带起一丝大胆,她把自己送进他怀里,侧过身,手环上他的腰,深深地,深深吸一口他的气味。
快结束了,那通电话,提醒他们没有明天。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因她的大胆发傻,三秒后,手放下,抚上她的背,让她更贴近自己。
“你把生活看得太严肃。”
“是生活把我变得太严肃,你不会懂的。”
哈!他笑开,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小秩不在家,他们不必担心身教言教,教教谨慎。
“我怎么觉得你在嘲笑我?”
“我在嫉妒你,嫉妒你有自己的梦想,你可以为自己而努力。”
她闭上眼睛说话,享受他濡湿的唇瓣贴在额头中央,湿湿的……心悸。
“努力不见得有用。来台湾一年了,这一年当中,我处处碰壁,满怀的理想被现实生活消灭,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天分。”
况且,为了小也最喜欢的CASH,最近好几回,他拿起电话,想对母亲妥协。
“你有天分,只不过,你选择一个运气比天分更重要的行业。”
“你的说法真教人难过。”他一哂。
“我想睡了。”想在他怀里,睡至天明。
“你睡,我唱歌给你听。”转身,他让她躺在胸口,大大的掌心拍啊拍,拍着她的背,拍着胸口的幸福感。
“唱歌吗?太不划算了,听众只有我一个。”她低喃。
真现实的女孩,这么浪漫的夜晚,她居然计较划不划算?
竞天没答话,轻轻唱歌:“每个梦都得到祝福,每颗泪都变成珍珠,每盏灯都像许愿的蜡烛,每一天都值得庆祝……”
祝福呵!他祝福她的梦里有幸福无数,他珍藏她眼中落下的每颗珍珠,他要对天空明月许愿,愿她平平安安、无病无悲,愿她的人生,每刻都值得庆祝。
他的歌随着夜风轻轻散播,他的祝福扬上天空。
沉睡的她微微笑了,红红嫩嫩的唇勾着浅浅弯线。他想吻她,却舍不得惊醒她,希望梦中的她,平安喜乐。
清晨,她被电话铃声吓醒,猛地弹身,眼睛四下张望。
“没事,只是电话,也许小秩打电话回来报平安。”竞天对着满脸惊慌的小也说。
“电话……哦。”她点点头,下床,进屋拿起话筒。
是失踪好久的父亲!
“小也吗?我是爸爸,对不起,都是爸爸对不起你。”
为了十二万块?不必了,她已经把债还清,小也对父亲的不成熟心灰意冷。
“我想让你们姐弟过好日子,不想让你们住在破烂的铁皮屋里,我想让你们吃好穿好,我想当个真正的爸爸。”
于是去借钱赌博,把她拼了命赚来的钱送入地下钱庄?
她想朝父亲大吼:你知不知道小秩缺乏营养长不高?你知不知道房租又逾期未缴?你知不知道我的牛仔裤破了又补,不是为了赶时髦,而是买不起第二件?但她半句都没说,该说的话,在很早以前都说过了。
“我不是故意闯祸的,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不会做这种事。”他在电话那头痛哭失声。
“又闯祸了?这次需要多少钱才能摆平?”冷冷地,她终于对父亲有了响应。
“小也,我打电话只是想告诉你,爸爸,真的好爱你,你也帮我转告小秩好吗?爸爸很爱很爱你们。如果有机会……嘟嘟嘟……”公共电话时间到了,电话线断掉。
突然,她发现自己双颊湿透,仰头,寻找天花板裂缝,是外面下大雨、里面漏雨了吗?没有呀!分明是晴朗的好天气,为什么她的脸庞都是水?
缓缓滑下,她把头埋进双腿间。又出问题了吧?她还有多少力气替父亲解决?爸哭成那样,恐怕不是十万、二十万可以处理,这样的她,怎能不精明算计?钱钱……负债总是追着她跑,让她无处躲藏。
“还好吗?”竞天在她身边蹲下。
“不好,我很不好,非常不好!”她摇头。
“谁打电话来?”握住她细瘦手臂,他心疼不已。
她不答。
“是你父亲?”
很久,她轻点头。
不必猜了,他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环起她的肩,把她的脸抬起,纳入怀中,他舍不得十九岁的女孩,老为这种事烦心。
“别担心,会解决的。”揉揉她的发,十九岁应该有十九岁的无忧,她的甜蜜不该只是装出来,充场面用。
她知道会解决,只是,还要多久才能结束?难道她的一生就要这样,反反复覆、无止无尽地做这种事?
“妈妈不再看顾我了。”忍不住,她埋怨。
“不对,她在看顾。”竞天望望墙上遗照,照片里的女人和小也很像。
“她为什么不管管爸爸,别教我心力交瘁?”
“她希望无论情况多糟糕,你都能自立自强。”
她以为自己坚强过度,不像女生了。
深吸气,她抹去不平,拭干泪水,扬起笑脸,用力对着他说:“贺竞天。”
“什么事?”竞天微笑,用五指整整她乱七八糟的长发。
你看,她像不像斗士?才几分钟,就着装准备,迎接下一场战斗。
“碰到任何事,你都能让自己过得很好吗?”她不让忧愁冲出眼帘。
“对,再难受的事都会过去,只有让自己过得好,才对得起自己。”他一心想鼓励她,没考虑过,她问题背后是否带有含意。
“很好,我们共同勉励。”说着,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
她决定了,不,应该是他受伤过生日那天,她摇摆的心意就笃笃定定地为两人写下尾声。
他们不能在一起,不能让贫穷继续,分开后,她的生命峰回路转;而他走回原来的人生,不再受伤,更不会怀才不遇。
那样的世界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这是她的初吻,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双唇碰上他的,紧贴。
他笑开,在她耳边轻言:“吻不是这样的。”
说着,他勾起她的下巴,低头,将她的唇含入自己嘴里,轻轻吮,轻轻舔,不是圣诞节,她的世界被他弄出一片光彩夺目。
小也从抽屉拿出资料与合约书。
时间回到三个月前,那天早上,她赌气打了电话应征伴游小姐,寄出履历表,两天后,她亲自带履历表走到约定的地方见面。
她以为来的会是色眯眯的中老年男人,以为两人会约在三流旅馆见面,没想到,自己坐在总统套房里,面对一个穿着高贵、却冷漠到极点的中年太太。中年太太的眼睛里满是鄙夷,她看不起她,毋庸言语来确定。
“你今年几岁?”贵妇问。
“十九。”她有骨气,想一走了之,但爸爸欠下的债务将她留下。
“你会做蛋糕?”
“是,我在面包店上班。”她真心喜爱做蛋糕,甜甜的蛋糕弥补她不甜的人生。
“你还是处女?”女人盯住她上下看,像在菜市场挑肉般,她不替儿子找来一个肮脏女人。
“是。”
“你能配合到妇产科做检查?”
她没把小也当人看。小也感受到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