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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墙会说话-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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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

“后果自负。”

春池点点头。

“比起外国也不输蚀吧。”

春池赞叹,“简直过之。”

她们的邻居李健文请两人免费喝酒。

春池口袋里的传呼机响了。

她一看,“我有急事要回医院去一趟。”

林若非耸耸肩,“真投入,比我们还忙。”

赶到儿童病房,主任区医生出来,“连小姐,三○四号病房,拜托拜托。”

那是一个脑部患肿瘤的小病人。

一到病房外,已经听到哭声震天。

当然,院方可以把家长赶走,替病人注射镇静剂,但是,还有比较文明的选择。

春池戴上红色尼龙假发,在鼻子上罩一个小红球,顿时成为一个小丑。

她敲敲门,走进病房。

年约六七岁的病童睁大了泪眼。

她轻轻走近。

“呵,告诉小丑姊姊,你为何流泪?”

小病人如遇知己,他不住投诉:“痛,痛。”

春池把他拥在怀内,“按我的鼻子。”

那橡皮球发出嘟的一声,小孩啊地一声笑出来。

  第7章

看护乘机劝他服药。

春池把他父母拉出病房好好劝慰。

因为年轻,不觉得是苦差,反而认为助人是快乐之本,几乎每日超时工作,没有家累的她也不介意。

一日,下班回家,刚想淋浴,林若非来看她。

手上捧着一大盘热腾腾香气扑鼻的生煎馒头。

“哗,是什么?”

春池一手一个往嘴里塞。

若非取笑她:“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头。”

“什么,笑我是狗。”

“你是外国人,听不懂。”

“嘿!”

“面皮老老,肚皮饱饱。”

“喂!”春池抗议,“你们文人说话不带刺是否怕雷公劈?”

“怕人家嫌我们不够机灵。”

“谢谢你的点心。”

“你也不怕胖。”

“我的工作需要极大力气,不吃多些怕倒下来。”

“你是心理医生不是苦力。”若非缩缩鼻子,“又全身药水味,难怪没有男朋友。”

春池问她:“男友多寡对你来说是要事?”

若非理直气壮,“不能吸引异性,即毫无女性魅力。”

春池答:“我还以为一个人是否善良可靠,能否在工作上做出成绩才比较重要。”

若非承认:“你说得有理,可是,男朋友给我生命力,少不得。”

春池点头,“这般坦白倒也难得。”

若非说:“你的工作一定有趣,请把经验告诉我,丰富我的人生。”

若非叹气,“是一种厌恶性行业,在医院工作,见过许多幼年伤者,有些在意外中皮开肉烂,骨骼折断,内脏受损,眼看没得救了,可是今日医术进步,连心房都可以取出按摩,过三五日,他们活泼泼复元,会说会笑,由此可知,皮外伤不算一回事,倒是心灵受伤的儿童最可怜,一辈子活在阴影里,恶梦连连,永不苏醒。”

若非耸然动容,“啊。”

“心理上烙印一生残留。”

若非说:“你们从外国回来的人意见独特,社会吸收了各种人才,才会迅速进步。”

春池微笑,“这是称赞我吗?”

“你的中文够用否?”

春池无奈,“书到用时方知少。”

“平日我与你多说多讲,一定有帮助。”

“谢谢你。”然后,大方的林若非忽然踌躇起来。

春池机智,立刻问:“你还有什么事?”

若非小心问:“你在二楼住,可有听到什么?”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二楼空置整年,住客都说听见怪声,受不了,相继搬走。”

春池听懂了,“有鬼?”她笑问。

“不不,”若非分辩:“倒不是,只是听见叹息声及嘻笑声。”

春池一点也不介意,“难怪租金这样廉宜。”

“你不怕?”

春池摇摇头。

“你很大胆。”

“是吗,我看到受虐儿童仍然怕得混身颤抖。”

“春池,你说话真有意思,我想把你编进故事里。”

“编剧生涯如何?”

轮到林若非感慨,“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戏卖座,是演员导演的功劳,戏不受欢迎,是剧本欠佳。”

“可怜,”春池说:“如有好故事,不如留着自己用。”

“你是指——”

“写小说呀。”

“哎呀,我也这样想呢,你说到我心坎里去。”

两个年轻女子一谈便到深夜,她们并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有时半夜口渴,春池也会醒转,除了远处一两声犬吠,并无异状。

春池工作吃重,晚上睡得很沉,根本不把传言放在心里。

可是,一个人的一生之中,总会遇到一些事,影响余生,改变运程。

那是一个初秋早上,春池放假,正在整理报告,她听见门铃响。

那是楼下铁闸门铃,三户人家,都有责任,可是春池知道,两位芳邻都未起床,只得自告奋勇,放下功课,下楼去看个究竟。

她只穿运动服,头发束脑后,似刚起来,匆匆到楼下,以为是邮差。

可是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年轻人。

“找谁?”

年轻人看见她,顿时呆住,英俊的脸闪过一丝震惊,他退后两步,冲口而出:“妈妈!”

春池恼怒地用手叉着腰,大声斥责:“神经病。”

刚转头上楼,那年轻人叫住她:“这位小姐,你听我说。”

“我不认识你,有什么好说?”

他焦急地说:“我不是神经汉,请原谅我冒失,请你看这张照片。”

看,还是不看?

倘若该剎那连春池决定回返楼上去做她的报告,那么,她照样可以过安宁日子。

但是,春池好奇了,她忍不住接过年轻人递过来的照片,从此多事。

小小照片是一张彩色复印,看得出原件是一张宝丽来照片。

相中人是一个年轻女子,鹅蛋脸,尖下巴,尤其是眼睛,真与春池有十分相像,春池不由得意外地哎唷一声。

年轻人问:“你可认识她?”

“这是谁?”

“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春池猜测:“你的母亲?”

他默认。

“你来寻找母亲?”

他尴尬地点头。

“这是怎样一回事?”

“照片中人叫余心一,你可见过她?”

春池摇头,“从未听说过。”

年轻人深深叹口气,搔搔头,“她最后报上的地址,是缆车径一号。”

“我此刻住这里。”

“我可以上来看看吗?”

“你是陌生人。”

“这是我的身分证明文件。”

那张小小卡片非常别致,噫,是由联合国发出的工作证,组别是儿童安理会。

因为春池的工作也与儿童有关,故此产生共鸣。

她打开铁闸,“请进来喝杯咖啡。”

年轻人吁出一口气,“我叫吴乙新。”

春池看清楚了他,他粗眉大眼,长得并不像失散了的母亲。

她请他到二楼。

坐下来,喝了一大杯热饮,年轻人恢复常态,他致歉:“请你包涵我失态。”

春池调侃,“一声妈,吓得我。”

吴乙新面红耳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春池还是第一次看见会得面红的男子,有点感动。

她连忙解围:“你仔细看看她曾经住过的地方。”

“这层公寓是战前旧楼。”

“是,濒临拆卸,迟来几个月,可能见不到它,所以还是有缘。”

他忽然说:“墙壁这样高。”

春池笑笑说:“如果墙会说话,它或可告诉你,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吴乙新四周围都看遍了,“谢谢你给我方便。”

“没有关系。”

“你若有时间,容我说一说身世。”

哎呀,有一个人,最爱听这类故事,她是林若非。

“廿六年前,我被目前的父母领养。”

“他们对你如何?”

“是无微不至的好父母。”

春池纳罕说:“你多幸运,还有什么遗憾?”

他苦笑。

话是这样说,但是一个人到底想知道自己出身:父母长相怎样、性格有什么特征、当年究竟有何苦衷。

春池觉得自己卤莽。

吴乙新轻轻说:“我有一双方形掌,是像什么人呢,我对美术有更大兴趣,是否得自母亲遗传,我还有兄弟姐妹吗?”

如果找不到他们,真相永远沉在海底。

“我祖籍是安徽抑或广州,东北还是江南,祖先做什么职业,可得享长寿?我都想知道。”

可怜的人。

春池斟一杯威士忌加冰给他。

“对不起,我说太多了!”

“不不不,我希望可以帮你,你可有想过登报寻人?”

“各种渠道都已试过,才自领养机构得到一张照片与这个地址。”

“请接受我开解,如果真的找不到人,就专心爱护养父母。”

“我明白。”

春池微笑。

话已说完,他准备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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