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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形影不离,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成功婚姻,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杨执,他庆幸,自己无缘拥有的幸福婚姻,女儿能够得到。
至于采青,她的处境越来越困难。
恨她的百姓很多,谣言说,若是她肯早一点出兵,或许少庄主不会死于非命;说她终于顺心顺意,亲手破坏涴茹的婚姻;也有人窃窃私语,说她有目的,说她想当女皇帝,才害死庄主和少庄主……
谣言多到让人心忧,采青不辩驳也没有力气辩驳,只能随着百姓去认定。
抑制疼痛的药物,她吃的分量越来越多,那些药伤了她的心肝脾肺,让她举步维艰,尽管如此,人前,她没露出半分破绽,只有知情的公孙叔叔暗地替她担心。
“姊姊。”涴茹拉着煜宸进屋,他们是相携相随的浓情鸳鸯,让人好不欣羡。
数日不见,煜宸的气色好多了,看着他浓墨飞眉,顾盼神采,爱情将他妆点得吸引人。
眼帘下垂,视线往下调几分,采青看见十指交扣的两只手,看见何谓命定……人终是战胜不了命运,对不?
微掀唇,她累了,她总是累,累得上不了会议桌,只能把逐日想到的建议写成书简,托吕叔叔带到会议上面。
“姊姊,煜宸哥哥有事要找你商量,这回你们要好好讲,不能吵架哦!如果煜宸哥哥口气不好,你就原谅他是病人,别同他计较,好不?”涴茹拉住她的手细细叮嘱。
涴茹是连一点点闲气都不愿意让夫君承受啊,这样的爱情,既深且厚,她凭什么相信,她和煜宸……有过曾经?
点头,她承诺不同他计较态度。
“那我先出去找奶娘,马上回来。”临行,她拉拉煜宸、握握他的手,仿佛连一刻,她都舍不得放开。
“谈完,我去找你。”煜宸回握住她的手,搂过她的肩,那是多么幸福的画面。
采青看得一清二楚,她看见他们的圆满人生,也看见自己的缺陷……缺陷是她的人生真貌,圆满同她无情分,她这种人呵,不值人怜。
前世,她肯定负了谁,才会一世牵累……
涴茹终于离开,煜宸和采青两人相对无言。
抬眉,她望向窗外翠竹,她不伤心也不哭,她有足够的坚毅维护自己,即使心已碎身亦残,她还是骄傲的杨采青不是?
风起,竹叶沙沙声响敲动她的心,那根心弦呵,无论她怎么敲弄,都拨不出朝朝暮暮思念的爱情。
“为什么不上议事厅?你以为你不在,我就作不出好决定?”他不想这样说话的,但她的无动于衷太可恶,似乎他从未进入她眼里。
“你作过许多好决定,并没有因为我在场或者我不在。”淡淡地,她平铺直述。
“你在向我抗议?”她的话压下他的气焰。
“没有事值得我抗议。”她否决他的猜测。
“是吗?你没为那天的事生气?”
那天?哦,是那天!义父让她当众难堪那次,这事与他何干,义父恨她不是只有一天两天。
摇头,她答:“没有。”
他心有歉疚,为他一句话,杨叔叔当众让采青尴尬。
“那么,你几时才要回到议事厅?”
“等我……”等她什么?她还有多少时间可等?声音戛然停止,她接不出完整语句。
“等你什么?”他催促她把话说完。
“等我忙过这一阵子。”
“你在忙什么?毒药炼制是公孙大夫全权督工不是?”
“我病了,等我病好就去。”她的推托之词太敷衍。
“你生什么病?”他不信她的话。
“没大碍,休养几天便行。”
“是心病吗?为了外面的纷扰谣言?”
谣言也传进他耳里?
采青摇头,那不是谣言,是她本领不够,无法将他留在身边,若他真对自己有几分爱意,说不定……说不定她真会亲手破坏涴茹的婚姻。
“你不用在乎那些闲言闲语,等我健康的消息传出,谣言不攻自破。”
可不是,待百姓看见他和涴茹鹣鲽情深,再不会批判她坏人姻缘。
不回话,她坐到窗边,蜷缩起两腿,她忘记他尚未离去,还在她身边,采青下巴靠在膝间,眼底落寞明显。
剩下五十八天,她死后,谣言会出现哪些版本?
说“杨采青为得不到少庄主抑郁而终”,还是“坏人总有坏报应,恶婆娘的死是上天旨意”……她认真了一辈子,留下的竟是昭彰恶名,值得不?
她的哀戚看进煜宸眼中,她的落寞来自他的婚姻,是不?若是如此,他们怎么会走到这步田地?他分明喜欢她,她并非全然对他无意,是什么样的身不由己,让他们分隔东西?
忍控不住的手握上她的肩头,一个冲动,他做了最想做的事——他将她拥入怀中,享受她软软的身子,和淡淡的药草香。
采青晕眩了,在他怀中,美丽的夜晚重回,那夜她热烈、他激情……她的人生绽放夺目光彩……
嗅着他的味道、,他的手臂为她,将不堪世界圈在外面,世界伤不了她,责任由他一肩挑,她不必再让自己累得那么过分……
能长长久久吗?或许……
能生生世世吗?或许……
倘若没了剩余的五十八天,倘若就此死去,是不是幸福感就此停驻?
应该吧!人生最后一个记忆是幸福,是多少人向往的事……
可惜,她还有五十八日,还有无数次痛苦等着她,当幸福不属于她,幻想、强求皆是无益。
理智抬头,她又是女诸葛,不是那夜抛诸一切,只求暂时温柔的采青。
松开煜宸,她在脑中迅速分析,倘若那夜他说的话全属真心,那么她有义务切割掉他对自己的真情意,如果他只是一时兴起,她该让他明白,得陇望蜀是要不得的行径。
总之,不管他存什么心,她都没退路了,五十八天宣告她的人生尽头处是悲惨,宣告她和他的方向在不同处,她不能自私地将自己留在他记忆里,这对他、对涴茹都不公平。
推开煜宸,采青冷冷的脸上浮起一抹讥笑。
“怎么?才走进婚姻,便觉婚姻无趣,还是外面的女子有意思?”她伤害他,同时伤害自己。
“什么意思?”他冷声问。
“仗还没打,当不当得成皇帝还不知道,就想学皇帝三宫六院,处处春风?你真是贪心男人。”
她的伶牙俐齿教人难以忍受,反击成了煜宸的唯一念头。
“你以为我想邀你入六院?不,我不会自找麻烦,温柔女性是我唯一选择。你认不认得温柔?不认得的话,下次,我介绍给你。”他反唇相稽。
温柔……没错,他说过这类话,他要的是无害安全的女人,同她这种刺猬在一起,谁都会弄出满身伤痕累累。
“既是如此,又何必招惹我?”她嗤之以鼻。
“那不是招惹,纯粹是测试,测试你对男人有几分吸引力,可惜,答案是零。要男人对你动心,倒不如叫男人去爱男人。”他比她更恶毒。
“我对男人的吸引力与你何关,需要少庄主费心测试?”她用灿烂笑容回应他的嘲弄。
“我只是在猜想,如果把你献给熙元皇帝,他会不会放弃打仗?一句不爱江山爱美人,把国家拱手让人。”他勾起她的下巴,嘴角带了邪气。
他居然拿她的贞洁开玩笑?太过分,若不是为了他,她大可清清白白来、清清白白回去,何须惹得一身污泥,无颜对天?
“要不要试试?若我真成了皇帝的枕边人,看在旧日情分,说不定,我会央求他放你一马,让你退隐山林,飞上苍穹,做你想做的苍鹰。”抬高下巴,吵架没好话,她用骄傲来替自己增添气势。
“这么快就站到敌军那里?想做皇后娘娘,也得看自己有没有本领!”
“我的本领高强,你一向清楚,对于这点,你还需要测试?”
“杨采青。”他们越吵越大声,煜宸抓住采青肩膀,使出全力。
“是。”很痛,但她不示弱。
“你是我见过最恶毒的女人。”
很好,再多讨厌一点,那么转身,他便会将她忘记,遗忘彻底……
“多谢夸赞,您也不遑多让。”
“谁能够忍受你这种女人?”用力推开她,采青撞上门框,青紫在衣衫下成形。
咬牙忍住痛,她还他一句:“熙元皇帝大概可以!”
门被闯开,涴茹和奶娘同闯进来。“怎么了、怎么了?不是说要好好讲的吗?怎又吵起来?煜宸哥哥,你是要来谢谢姊姊治好你的毒伤,怎一言不合,闹了开?”
涴茹拉拉丈夫,看着他铁青面容,说不上劝解的话,急得泪水滴滴答答。
这就是温柔?很好,她识得了,如果人生够长,她会试着学习。
“没事,别哭。”煜宸抹去涴茹脸上泪水,凶恶口气转换,转变成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