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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确认好深度站稳,突然咻咻的声音传进耳朵,还没意会过来,脸上一阵麻凉,盖头盖脸的臭味马上作呕的钻进鼻子。
四周得逞的笑声嘻嘻哈哈传进她的耳中。
眼耳鼻口就别说了,污泥沿着脖子掉进她的内衣里,那种又滑又冷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有成堆的毛毛虫在蠕动。
她没哭,只是觉得不值得。
心底的怒气真的被挑起了。
揩掉脸上的臭泥,她誓死要追杀这群死小孩!
荷花池绝对不是玩耍的地方,更遑论攀拆花木这么缺德的事,真不知道他们的公民道德通通读到哪去了,可以确定的是一定不在脑子里。
该说他们命大还是运气好?台北最近缺水缺得严重,太阳晒得凶猛,池子干个得没剩几滴水,看起来好象可以让人立足,可谁知道烂泥巴底下潜藏着什么样的危机。
“因因,那不关我们林业部的事情,妳别管。”赶来的林业部主任,是她的直属长官。
“定主任有比较好的方法?”
“呃,我们可以等警卫过来。”
“等小郭们赶来,时间太久了。”果然,如她所想,脚下的泥巴还是滑溜得厉害。
“妳拿竹竿做什么?”
“赶鸭子咩。”她没空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一竿子来赶应该比较容易,当然啦,荷花池的范围那么大,威吓的成分多过实际效用。
“因因。”
“妳别叫了。”
“因……”
“都说别叫了!”害她分神,一只脚陷进烂泥里面去了。
“上来吧,他们都走了。”定主任好心的伸出手要助她一臂之力。
少年们看苗头不对,知道事情闹大对他们没有好处,一个个爬上岸,做鸟兽散了。
“谢谢妳。”她也不客气,毕竟上去要比下来的难度高了点。
好不容易乌龟上岸,她瞄了自身一眼,“我这样……不能看。”
“我想,妳请假牛天吧。”
“看起来也只有这样了。”回家之前恐怕她还是得先去清洗一番,要不然很难走出植物园的大门。
“我帮妳填假单。”
“谢谢。”她转身走开。
“有事打电话给我。”定主任忍不住叮咛。
“得啦,我都二十五岁了,妳还把我当小女孩看。”她娇嗔,定主任是她妈咪的老同学,不管公私,对她都很照顾。
“妳年纪再大也大不过我吧!”
“主任才不老呢,妳是永远年轻的林业部之花。”
“喇叭花还是圆仔花?”一直单身的定主任很能幽默自己。
“是最善解人意的妈妈桑花。”
“妳这坏小孩!”
“不跟妳说了,我先回办公室。”胡因因很喜欢这个上司。
就她转身往反方向走开的同时,阿曼正对着她走过来。
两人就要交错过去。
胡因因只想赶快去清洗干净,头垂得低低的,压根没注意到走过来的人是谁。
至于阿曼,他蹙了蹙眉头,只觉得这女人这么大个人了还摔进池子,实在有点迟钝。
也因为这样,他不由得多瞄了她一眼。
然而,胡因因已经错过他,往他处走。
阿曼眨眨眼,淡衣素裙、黑发披肩,他竟然觉得她似曾相识?
四月天人间书馆
“哎呀,因因姊,妳摔进池子里去啦?”林业部行政大楼的会计周卉在研究室串门子,看见胡因因进来,忍不住捏着鼻子叫。
“好象整个作业管理区的人都知道了。”她身上的味道恐怕是“绕梁三日”久久不会散了。
要不是在这里上班,大多数的人都不会知道植物园是属于林业试验所生物系的管辖范围,当年托福没过的她因为是森林生物系的高材生被延揽进来这里,一年后以同等资格参加高普考,成了正式职员。
胡因因从新人变成了姊字辈的人,熬成婆了吗?倒也还没,这里的人多是国家公务员高考进来的,硕士、博士头衔的人比比皆是,她的大学文凭在这里根本不算什么,几年下来,也就混了那么个“姊”的称呼,至于职位,还是不上不下的实验室研究员。
“妳好好的实验工作不做,怎么跑去管闲事?”虽然不同部门,行政的周卉倒是跟她混得很熟,因为行政部的女生少得可怜,所以,她也就常常爬墙过来找人斗嘴抬杠解烦闷。
“妳没良心,还糗我!我是到莲科区取样本,谁知道会变这样。”
她进了化妆室,周卉也跟了进来。
“妳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热血少女,怎么却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爱管闲事咧?”对于这点周卉很不了解。
“妳问我,我也无解。”水龙头全开,刷刷洗洗,洗洗刷刷,臭味还在,而她的衣服全湿透了。
“因因姊,妳也帮帮忙,干脆整件衣服脱下来洗,这里就妳我两个女人,好身材要有朋共欣赏啊。”她绝对没有乱说话,这个学姊的“必素”也是举“部”皆知,同样是女人,有什么不能看的!
“妳胡说什么,”虽然都是女人,胡因因还是会觉得不自在。“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跟主任请了半天假,回家再把衣服换下来就可以。”
“妳运气真好,定主任疼妳,男朋友也有了,不像我八字都没一撇,没人疼、没人爱,我好可悲啊。”这世界就是这么样的不公平,有的人得天独厚,有的人孤苦伶仃。
胡因因是天宠的那个,她周卉呢?就是孤家寡人的那一枚喽。
“妳好夸张,小心我跟周妈妈告状,说妳想男人想疯了。”
“我的相亲饭已经排到下半年度了,妳又来陷害我,我要是肥死了,减重的钱绝对要妳出!”
“自己承认喽,妳的大促销活动真的还没结束啊?”看着镜子中的衣服,污渍差强人意干净了点,尽力把水拧干,这种雪纺的衣服好处就是快干,也许她下午的假可以不用请了。
“唉,我又不像妳早有个未婚夫等在身边,人家还死心塌地的咧,要不趁着没人老珠黄前找张长期饭票,说什么我都不甘心。”她要的可是企业家二代之类的“好额人”,成为少奶奶是她人生最重要的目标。
“妳要的饭票还真不简单,不过天下无难事,我相信妳一定会找到的。”
周卉每天身上穿的、手上随便一样小饰品,都是为了投合未来饭票需要而打造的,这样的品味是靠刷爆三张金卡、五张普卡换来的,未来要是金龟婿不快点出现的话,依照她公教人员的收入,在不久的将来她大概要跑路了。
“因因姊,妳真讨厌、我想忌妒妳都做不到。”周卉摇头。这就是为什么她喜欢她的理由,胡因因的字典里没有尖酸刻薄,她是温暖又正面的。
“讨厌我?嗯,我的伴娘人选只好换人了。”两人相偕走出化妆室。
“怎么可以,妳答应要帮我介绍男傧相的。”她的目的在这里。
“我看妳一点都没有要当我伴娘的诚意,我不如直接丢一个二世祖给妳算了。”
“好哇、好哇。”
“哎呀,真是受不了妳的花痴。”胡因因大摇其头,然后跳得有点远。“是乞丐的二世祖……”
“因因姊!”周卉跳脚。
她从容不迫的走出门外。“我还要去樟科区找凤蝶标本回来,妳慢慢玩吧。”说完,留下自己也觉得好笑的周卉,没了影子。
四月天人间书馆
调查研究、搜集栽植、饲育培养,研究环境生态因子几乎就是胡因因的工作范围。
凤蝶的幼虫喜欢摄食樟树植物,所以,要取卵自然就要到樟科区来。
“你们……又是你们!”她今天的运气超背,樟枓区里好几个少年正在扑蝶,准备把难得见到的大型凤蝶抓回去做标本。
“大姊,妳也来啦,妳跟背后灵很像,我们去到哪妳跟到哪,咦,妳洗干净啦,身材不错唷。”少年们被打扰,有些不愉快,却还是没有记取教训把胡因因当回事。
“你们这样的行为是偷窃知道吗?”起先是荷花,现在是蝴蝶,以后呢?“小汉偷挽瓠,大汉偷牵牛”,纵使这年头没有牛可偷了,但勿以恶小而为之是几千年都不会变的铁律。
“大姊,少严肃了,妳放一下水又不会死。”少年一号撇着嘴。
“对呀。”二、三、四号频点头。
“这是品德操守问题!”这种事没得商量。
“妳真是死脑筋,本来我们看中意的是独角仙,妳知道在日本一只独角仙的身价有多高吗?不知道对不对,我就说漂亮的女生没脑袋,告诉妳,网络上可以喊价喊到上千块呢。”四号抖出他的“专业”。
“这种蝴蝶也好卖,标本店的老板说抓多少他全都收。”二号不落人后的吹嘘。
“所以,”胡因因阴恻恻的说:“你们就把这里当做赚钱的地方了。”
“免费嘛。”少年一号没有丝毫愧疚不安,理所当然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