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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唯一做不到的,是板着一张脸面对贞阳,她总有法子逗他笑,日常生活确实增添许多趣味,所以他很宝贝她。
在日出日落、夕阳云风的照拂下,晨间山陵吐雾,向晚洵烂红霞,幻化不停的美景使人身心悸动,山水的浸润也使得贞阳毛躁的性子开始沉潜些。不过,这广阔的天地也使她的身心得到全然的抒放,轻松自在、放意自得地享受生活。
今天她从箱子里取出一本装订得很齐整的誊本,封皮上书着“郭家食经”,是阿诺亲手抄录的,叫福大娘一定要收进箱子里。她那好几大箱的机关零件全让阿诺扣留着没带过来,又不好突然向丈夫招认她擅长机关学,没办法,只好多想些新鲜事来打发时间。现今院子已整理得有模有样了,没事翻翻食经也好。
俗语说:“三代富,才懂得穿衣吃饭。”富贵人家连沾酱、调味油均十分讲究。
贞阳约略翻了翻,食经内容按四季物产排序,其中夏季有一章专门记载“腌”,她考虑了一下,把福大娘叫来,让她坐,与她商量着。
接连几天,院子各角落的阴凉处,均排放了十来只大瓮,长工、佣妇、丫头们忙着洗洗切切、磨磨弄弄,按照贞阳喝咐的,以古法腌制豆豉、辣酱、豆腐乳、酸菜、红糟肉、梅子……直忙了好些天,并叫福大娘负责盯着瞧,一个步骤也不许偷懒。另外,还教厨房以麻油炒花椒炼出“花椒油”,其特殊的香味用来炒鸭丝、芽菜,吃得燕无极赞不绝口。
“好吃吗?”
“想不到老李的厨艺大有长进。”燕无极连夹了几筷糟溜鸭肝,带有酒香的薄片鸭肝入口滑嫩,十分美味。“我还亲自到厨房去指点他一番呢!”
“你?”燕无极一脸怀疑的表情。
“正是你的宝贝老婆我。”贞阳死不要脸的自吹自擂:“你是我最最重要的老公,你的健康就是我的幸福,你的快乐就是我的荣耀,所以,我特地拿出我爹送的食经秘笈,苦下一番工夫,不会动手做也可以开口指点人哪!你瞧,效果不是挺好的。”这倒不是信口胡吹,虽然开口命令人很容易,但下人都晓得她来历不凡,不敢轻忽她的味觉,因为口味道地与否,她入口即辨。
“到了夏日酷暑时候,那些腌菜也差不多可以吃了,正好开胃。我命人多做些,自己留一点,其余送去大厨房教人家也尝尝。”除了黑木楼,三虎将和几位总管各有自己的屋子和厨房,其它下属都吃大厨房。
“不过,腌梅我得自己留着,到了夏天做冰镇酸梅汤给你解暑,可好?”
“好。”燕无极欣悦地拧了拧她的小鼻子,笑道:“怪不得韦一箭的人人都说我运气好,捡了个宝,够资格配做他们的“贞主儿”。”
贞阳得意极了,下回阿诺来也教他听听,他的小姊姊到了这里,由麻烦精摇身一变成宝了,他可以不必担心她会被休回家。
“对了,夫君,韦一箭这名字真奇特,他可以百步穿杨,一箭正中红心吗?”
“他爹生前是打猎维生的猎户,生了儿子自然期望他“一箭”射中猎物,满载而归。”
“很有意思。夫君,那你的名字呢?”
燕无极静默不语,他几乎不向她提及自己的过去。
“我的名字是师父取的,没有特别的意义。”
他闪躲的语气,使贞阳窥见了隐秘一般,注视他探幽的眸子,双瞳里涌滚着教人不可解的思绪,引发贞阳源源不绝的疑惑。他为什么不坦然回答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他的过去必然多采多姿,充满离合悲欢,但毕竟是过去了,还有什么不能讲的?莫非,过去的并未完全过去?
原来,她仍然不了解他,不曾得到他全部的信赖。身体可以结合,但是心呢?她毫不保留的交出她的心,他却把自己的心守得好好的。
夜里,芙蓉帐内,她悄然问:“你爱我吗?”
他半晌无话。
“不爱我吗?”
“不是,我很喜欢你。”
“喜欢而不是爱?我不懂……”她充满感情地喃喃说。
“别说了。”燕无极温柔地注视她,深色的眼睛里含满了解的关怀。“我们的日子不是过得很好吗?我很高兴娶你为妻,这是我的真心话。”
贞阳偎进他怀里,他自然地拥紧她,给她保证。
她从内心里产生新的生活目标:她要赢得他的爱!只因为她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所以他也必须爱她才公平。但要怎么做才能赢得他的爱呢?
一夜想东想西,早上自然起得晚了,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燕无极摇醒。他已练过功、洗了身,也用过膳了,正要去春秋楼开会。
“啊!起晚了。”贞阳好不懊恼。“昨夜想了好久,决定要当个好妻子的,结果又睡晚了。美绢呢,怎不喊醒我?”
“我叫她们别来烦你,让你睡足了,才有精神下山去玩。”
“去玩?什么时候?”
她衣衫不整地跪在床铺上,两手攀住丈夫的颈子,兴奋地问着,浑不觉自己这副模样有多么诱人。燕无极的眼中散放出异彩,视线朝下溜了溜,猛地抽了一口大气,不敢再看,将她的两手拉下;而她心中盈满欢喜,又伸手揽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喃喃道:“你要带我下山玩,我觉得非常幸福呢!”
她真诚的语气十分感动人,教燕无极惭愧自己不能待她更好。
“好啦!你再黏着我,我一上午的会议可开不完了,只好取消下山的提议。”
贞阳马上放开他,挥苍蝇一样的赶他走。
“去吧!去吧!快去快回,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哦!”
燕无极摇摇头,走了。
她一下地,丫头们也开始忙碌起来,端洗脸水的、送参汤的、换衣的、梳头的、捧首饰盒的,贞阳是愈来愈爱美了。
“堡主可真疼惜夫人呢!”寒碧笑着捧来早点,伺候她用膳。“他不许我们吵醒你,还交代手脚要放轻点,他对夫人真是疼爱极了。”陪嫁过来的丫头都机伶的改了称谓,不敢再叫小姐,当然更没胆子在燕无极的地盘叫他姑爷。
贞阳听得喜孜孜的,更加决心要做一名好妻子,要早起,要学针线,要会下厨房……
“夫人,你还是别太勉强了。”在一旁听她述说大计画的美绢,忍不住嘀咕道,夫人做家事天分之差,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你说什么?”
“下厨要拿菜刀,很危险的,而且夫人你一见血就昏倒,到时候反而教堡主担心。”
“好象有点道理。”
美绢向寒碧苦笑着,能打消夫人的念头那最好,免得到时候她又拿她们当实习的对象,家事没学成,反而把大伙儿吓出一身冷汗。主子身上有伤,作奴婢的第一个倒霉,说不定还得受罚,严重的还会被赶出去。
夫人在家是老爷、少爷的宝,嫁过来是堡主的宝,没人敢冒险让她出一丁点意外,否则就吃不完兜着走,没人担当得起。
第五章
贞阳新婚两个月后,发生一件勉强可称之为大事的事——关饮虹有意纳妾!
丈夫的下属要纳妾,原是不干郭贞阳的事,但她想此风不可长,以免丈夫“见贤思齐”,便关心了一下,才知此事非同小可。
关饮虹有意纳为新宠的女子并非良家妇女,而是青楼艳妓阮嫦娥。如果是一名清倌人或卖艺不卖身的歌妓犹有话说,纳之为妾也不至于有辱名声,反添一则浪漫佳话。
但阮嫦娥十六岁出道,大张钝帜,裙下称臣者不知凡几,媚功十足,手腕厉害,过惯了生张熟魏的日子,怎肯在年华正盛约二十二岁之龄就洗尽铅华?一向老练持重的关饮虹怎会迷恋一名欢场女子,不惜花费重金为她赎身?他为阮嫦娥神魂颠倒,一旦新宠进门,跟他相敬如宾十余年的结发妻子赵宛晶,地位会不会被取代?
贞阳找来张宝儿问一问,毕竟她和赵宛晶认识较久。
“宛晶呀,可贤慧呢!”张宝儿喝一口香茗,摇头说道:“我也劝过她,千万别太顺着男人的意,男人不会心存感激的,他反而会觉得女人的顺从是理所当然,久了更会得寸进尺,将你的顺从当成无趣,不解风情,当成软柿子般好捏!想想夫妻十二年了,她也才三十岁,就以为自己老得快进棺材,没了自信,生怕不答应丈夫纳妾就会被丈夫嫌弃,她也不想想,丈夫娶了个年轻姑娘进门,她不是更要靠边站了吗?就算要纳妾嘛,也得讨个清白人家出身的,知道自己卑微的身分,晓得要自重,起码不至于动摇元配的地位。关堂主可好了,讨了个风情万种的烟花女子进门,在风尘中打滚多年的名妓,哪个不精似鬼?个个都是笑面虎啊!对男人柔情似水,对男人的妻子可就是一帖毒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