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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听闻消息赶忙遣了巫医来看,自己则禀了太后一同来到廉将军府上。廉颇一改往日红光满面的样子,脸色发黑,须发皆已全白,牙口紧闭,眼窝深陷,躺在床上没有意识,老得非(。。org:)常厉害。赵相如已是有一年未见他,没想到故人容貌变化如此之大,超出她的想象。赵王问了问廉颇的长子情况,不料老将军已是多日粒米未进。
赵相如和赵王稍稍安抚了将军的家人,便趁车回了王宫。
“母后,信平君此番怕是……”赵王欲言又止,他相信太后自能看得出来,廉颇这番怕是凶多吉少。
“信平君已是古稀之龄,纵是去了,也是喜丧,刚刚那样子,他家人必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赵相如想起自己刚来这个世界时,一无所有,虽然与廉颇素不相识,但多亏他多次相助,才有今日。而今,又一位故人即将离开自己,她的心情却十分宁静。
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是她无法接受的了。
她遇见过死亡,经历过背叛,吞下了最爱之人的骨肉,还有什么能够让她心生波澜?
“只是母后,信平君一去,数十万赵军谁来执掌怕要成了难事。”赵王的声音隐隐传入她的耳中。
赵相如看了他一眼,瞥向车窗外看起了风景。
“不知母后心中可有人选?”赵义小心问道。
“唯有望诸君。”赵相如声音冷淡。国内虽然将星云集,但真到用时却有些青黄不接。蔺羊、褒成、乐乘、庞援等人虽有忠心,但资历与能力俱还不足,仍需加以锤炼;而王奂、范矩虽有资历,但能力较弱,何况还是旧贵族势力,不可重用;李牧虽然可以统兵,但长年驻守代郡,如果贸然撤回,无人可顶替;而赵奢,此人心机深重,赵相如一直小心防备,哪敢轻易把军权交给他。乐毅纵然心系旧主,但多番权衡之下,似是最佳人选了。
赵王见赵相如早有了定论,也不多话了,点点头道:“若信平君果然卒殁,那另半枚虎符则交给望诸君乐毅。”
赵相如颔首。
半月后,信平君廉颇卒殁,谥号“武威”。望诸君乐毅接掌兵符,成为赵国上将军。同日,国尉蔺羊晋将军,正式统领赵军。
有人猜测赵太后此举大有深意,虽然将兵权交予乐毅,但其实她并不信任这个半路投靠的燕国名将,因此将自己的亲信安插入赵军,以此牵制并监督乐毅的行为。
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没有人去问过决策者本人究竟是何意思,自然这当中真正的缘由也就不得而知了。
廉颇刚刚传出死讯,得到消息的秦人便按捺不住。赵国国内正在推行改革,内政正是焦头烂额之际,大将军又刚刚撒手人寰,军权交替,正是进攻的好时机。秦王命大良造司马靳、中更胡伤率领十五万秦军奔袭赵国阏与,阏与告急,而消息迅速传到了赵宫内。
阏与之战(一)
战国步兵以魏国吴起、庞涓训练的武卒最为精锐,天下呼之“魏武卒”;骑战则以齐国的“技击骑士”闻名天下。秦孝公时商鞅变法,奖励耕战,按军功给予爵位和田宅,军力大盛,被誉为新军。秦国变法后的新军在收复河西的大战中横空出世,被天下惊呼为“锐士”。老秦军时期,铁鹰剑士名闻天下,全军也只有堪堪百余人。司马靳之祖父司马错,在保留铁鹰剑士的同时,创立了“铁鹰锐士制”。铁鹰锐士不单剑术超凡,且要马战步战样样精通,任何兵器到手也都是一样娴熟。荀子云:“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而赵国自祁城一战后,弯刀骑士名满天下,世人常云,不知锐士与赵国弯刀骑士相比孰优孰劣。
——赵书》
秦国的出兵实际有些仓促,起因也十分复杂。原是穰侯魏冉,为扩大自己在定陶的封地,越过韩魏两国,攻打齐国的刚、寿。而蔡泽以为,刚、寿两地与秦国并不相连,中间隔着与秦国颇有嫌隙的韩魏,与秦国一贯的远交近攻的战略不符。他认为韩、魏地处要冲,秦国欲取天下必先取此二国,秦王深以为然。而赵国偏偏与这二国结盟,使秦国无法安心攻打,秦王明白,只有吞并了韩魏才能断山东之脊,而要取韩魏必先弱赵。
于是这么一环套一环,秦国好了伤疤忘了疼,休养了一年多,又开始攻打赵国。
赵相如在宫中收到了消息,一听到敌军大将中有司马靳的名字,心中骤然一紧,眸光瞬间变得幽深。她深恨秦人,可若非让她列出个黑名单,司马靳定然榜上有名,赵相如忘不了他阴毒的目光,纵然他现在羽翼未丰,若不及时除去,必成大患。
她摸了摸额上凹凸不平的伤口,虽然早已愈合,但丑陋的伤疤如影随形,她不怕变丑,相反,每次照镜子时都可以提醒她这不可忘记这羞辱和无法抹平的仇恨。
敌人来了,这很好。还有什么能比亲手杀死仇人更美妙的事呢?
赵相如决定再次远征。她召来亲信,其中包括相邦范雎,上大夫仇液,客卿楼云,国尉蔺羊、褒成,狼军王阿龙。刚一说明意思,旁人还未说话,范雎便先站出来反对了。
“太后,此行万万不可。”
“理由。”赵相如杀人心切,这时候被最倚重的大臣反对可谓十分不悦,因为她知道,范雎是个极知轻重的人,必是有他认定不可去的理由。
“太后,新法推行正在紧要关头,各地贵族反对之声益高,微臣无能,若有太后在都城,尚可有人节制弹压,而若太后与精锐尽出都城……贵族拥兵,都城之势怕有不稳。”范雎说话又急又快,到了最后几句却语焉不详,有些吞吐。“大王年轻气盛,若被此时被贵族怂恿,而太后又在前线……世事难料。”
范雎的话实在是中肯之语。当前邯郸是个什么状况,赵国是个什么状况他最清楚,贵族们已经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之所以没有揭竿而起,不是因为他们多拥护变法,而是畏惧太后和在都城驻扎的军队。这些部队效忠太后,且十分骁勇善战,贵族的私兵根本不是对手。甚至有人想暗杀太后,但一想到天下无敌的狼军,便连策划的勇气都没了。
可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些平日里就爱惹是生非的贵族?谁没个泥人脾气呢。万一坐镇的太后一闪人,那些贵族都来找他算账,一撺掇、一逼宫,赵王万一脑子一昏把他跟商鞅似的推出去杀了平民愤,那不就悲剧了?所以他死也不能让太后走,不仅太后不能走,狼军也不能走,只要他们不走,赵军就必须留一部分下来以拱卫他们的安全,都城依然固若金汤。
赵相如估算了下目前的形势,再听了范雎的报告,沉吟了许久。推行变法之事其实全国上下几乎无人赞同,因为上到贵族下到庶民,人人利益都有损害。可是没有办法,赵国如要强大,必须经历一个阵痛的过程,她知道现在所做的一切能给赵国带来什么,但没有人理解她。
她不在乎背负“厉太后”的骂名,可是却不能承受让改革半途而废的危险。
赵相如在和内心的欲念抗争了许久,她想手刃秦人,这样的想法死死纠缠着她,复仇的火焰极为旺盛,几乎要将她烧成灰烬。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已经为数不多的情感,用理智的水渐渐浇熄这团火焰。
“此战老妇会另派人去,相邦大可放心。”赵相如最终一句话做出了决定。“不过范相需提前筹措军粮,以备战时之需。“
“敬诺。“范雎听完之后暗暗松了口气,称颂太后英明,躬身退到一边。赵相如觉得有些没了兴致,便让其余人等都退下,只留了原来狼军里的三人。
“召集都城内所有将领去北大营。”赵相如丢下一句话,起身便去寝殿更衣了,小蛮忙不迭地跟在后面。
蔺羊、褒成、王阿龙俱已习惯了太后这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各自领命去通知将领。
北大营的营帐内,自乐毅往下十数名赵国精英将领单膝跪地,迎接太后凤驾。
国尉蔺羊、贾偃、褒成、张绪、王奂,都尉赵奢、范矩、乐乘、庞援一个不落全都到齐了。
除了乐毅、贾偃、范矩、王奂,其他将领的年纪都差不多三十上下。赵相如扫了一眼恭敬跪在地上的赵奢,当初一双狭长的凤目不似当初一般邪佞张扬,低调而有沧桑之感,显然这些年的不顺与打压也让他开始尝到了苦涩之味。赵相如心中对他的嫌恶和警觉稍稍放松了一些。
“都起来吧。”
“谢太后。”
赵相如径直往帐中主席走去,转身跪坐下来。她除了额间的玉环和头上挽发的白玉簪,再无一个饰物,坐下来时除了衣物的摩擦声,再无其他声响,显得十分利落果断。其他将领们见她坐下,这才按照等级依次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