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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的灯终于熄了,手机依旧黑屏,小区楼下那辆停了许久的银灰奥迪迟迟没发动。幽暗的车灯和着缭绕烟气,将车里那人的眼神映照得如雾气迷离。他却极其温柔的扬指,细细顺着那扇凝视了半晚的窗棱,一横一竖,一横一竖,悬空的一个框——将他的情感锁了整整二十六年的框。
很漫长的岁月了……
深吸了最后一口烟,他摁灭了残余的火星,垂手重重倒靠在椅背上。
她不会再回应了,当然!虽然今晚真的繁星满天,和他拥住她的那夜如此的相似……
第二天,安言明显的睡眠不足,结果上班的路上还堵车耽误了20分钟。冲进大厦里看到电梯门快要阖上,忙三步两步抢进了进电梯。冲得过猛,一脚就踏到里头那人。
倒了霉的米色皮鞋式样颇精致,漆光的牛皮鞋面上没有半个褶子,挺雅痞的高档货。
“啊,不好意思。”安言赶紧挪开脚,抬眼就噤了声,心里不免叫苦,居然叫这个迟到大王逮到自己误了工时的证据,真是歹势!
“陈副总啊,早!今天三环堵车堵得厉害,我才来晚了。”她还想再解释点什么,睨见陈少蒙眼底凌乱的红丝,这人衣冠不整乱发不理,全没了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潇洒劲,这会儿却只顾凌厉的瞪自己,苦大仇深似的。这才记起昨天自己又擅自挂了他的电话,小心眼的陈大少估计尚在记恨中,为了缓解气氛,安言只好友好的笑笑,提示的指指自己的衣领:“您这里!”
陈少蒙昨晚恨得半夜难眠,辗转反侧作了决定,预备就此和这个女人一刀两断划清界线。想不到一早就几乎被撞上来的她投怀送抱,她这么袅婷的站在自己面前,他就完全怔忡的呆住,根本没法理解对面的人在说些什么。
安言见他发呆,只好明示了,“陈副总,扣子扣错了。”乱七八糟的头发还可以掰是新潮庞克,不过他的衣领现在很滑稽的一边斜扯着,等会见了人可就自毁长城了。
陈少蒙继续瞪眼,安言无奈,明确的点上他深红色的领口,上头的黑曜扣子一闪华光:“不觉得勒脖子?”
纤细的指尖还未缩回,她的手腕就被整个攥住了,陈少蒙靠近一步,恶狠狠的热气洒下来:“安言,我警告你别再挑逗我,没用的,我对你根本一丁点兴趣都没有!”
这个,这个杀千刀的自恋狂!
安言大怒,倏的抽回了被擒住的手,划了个弧度高高地扬起;陈少蒙对面而立却不闪不避,一双眼波深暗难明……
安言突然觉得不妥。
“叮”,电梯却恰好到了,铁门豁的缝刚够一名女子流畅的通过。陈少蒙却站在原地,注视着那个轻盈而去的背影,失力的捏紧了一旁的扶手——没有意想中的灼痛耳光,她不过在转身之前冷漠而清晰的吐了两个字,“沙猪!”
纨绔,花心,无能,现在还加上了沙猪。她对他的印象估计早成了负值,就算那只是随口的贬低,可是为什么他会气馁得连喘气都不想喘了?
电梯的门等得太久,几乎要自动关上了,外头有人好心的帮忙摁开。陈少蒙抬头,对上那个女人俏煞的脸,居然难得几分尴尬:“小盈,是你啊。”
不知她在那里站很久了,还是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他竟然全无察觉。
张若盈却满脸的冷笑,“陈少蒙,你是彻头彻尾的王八蛋!”,好像为了彻底打击他似的,后头几句话说的尤其缓慢,红唇艳丽得一张一合:“不过这次你看上的那个女人,连眼角都不会瞟一瞟你,你就等着报应吧。”
陈少蒙那天早上又没去上班,手机关机。安言找不到人自然给陈总报告,陈老头效率也高,一个小时就回电话说找到了,不过要给儿子请假一天。安言笑着说“慈父多败儿”,陈老头在那头更乐,“安特助对少蒙很关心么。”安言嘴角抽搐,“您多想了!”
午餐时送花小妹又来了,和昨天一样的黄玫瑰,附上的毛绒玩具倒变了个花样,是一只抱着红心憨态可掬的小熊。这次安言想蒙混过关可就困难了,被一群兴奋得好像打了吗啡的三八女们吵得几乎想掀桌子,在兵荒马乱中杀出血路冲到天台上,恼火万分的拨通了电话,“林墨,你是不是想害我?”
那头的人却惬意的笑了:“昨天睡得好么?收到花了?今天咱们去吃麻辣烫,好不好?”
安言憋气,“不好!”
“那就吃旋转寿司。”
安言咬牙,“不好!”
“去吃凉面,XX街口那一家。”他继续温和如水。
安言这次不咬牙了,语气冷下来:“你居然收买了方瑜打听我的事?为了让同事们帮腔影响我,你还造势送鲜花礼物。你这就是逼我非要接受你不可了?林墨,你实在变了。”
林墨在那头不由蹙了眉,揉揉额角沉声反问:“安言,为什么把我当成敌人?男人送喜欢的女人鲜花,这种事再平常不过;至于毛绒玩具,我这里还积着好些,都是这些年偶尔去抓回来的,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只想让你看着高兴而以。你明知道我不会勉强你什么,为什么着急说这种话?是单纯的想把我隔离在安全线之外,还是你其实对自己没有信心,所以不肯接受任何外来的感情?”
他没有一句不是切中利害,安言则活像被捏住了七寸的蛇。
被看人穿的感觉实在难堪,何况是自己最软弱的那一个痛点。安言觉得自己剩了外强中干一个壳子,由不得恼羞成怒的回敬:“不错,我就是无法接受你,因为你对我实在没什么诚信度可言。既然当年的你都可以选择放弃了,现在又凭什么非逼我选择再次相信什么感情?”
激愤冲口而出,好似真的吐了一段积结于胸的怨气——那是她在了解他的苦难后,一直努力去埋藏的不甘心。
还是那句,真相往往最伤人。信号那端骤然的静默,静得安言狠狠闭了闭眼。冤孽,为什么一对上他,自己的自制就轻易飞得精光,她早上分明还能无所谓的放过了对她出言不逊的陈少蒙。难道是因为这个男人从过去就太过纵容她,所以她只要到他面前,就张牙舞爪的恢复了少年时候被他惯坏的性子?唉,无论如何,她方才也太尖刻了。
正有些后悔,那边的人却极轻的叹息了,“安言,你终于肯说心里话了?好,我不逼你。这一周你也冷静的想一想,想好了我们再认真谈谈,你要生气也可以,发泄也可以,我等着。”
她越发的愧疚,低了声:“林墨,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有心。”
“不用道歉,你没有错!”
安言怏怏不乐的离开后,从墙的背面闪出一俱惹火的轮廓。深绯的唇膏在热气里薰久了,约有些干裂,缓了缓,却顺着嘴角弯弯的勾起,是一个冶艳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本想想算一下还有几章结文,结果是算不出,泪奔爬走……
无良滴改错字,于是。
命运
陈老爷子一言九鼎,陈家大少周二一早老实回了“新世纪”。不知道是不是他老爸给了醍醐灌顶的药,他从此改头换面,待人和蔼谦虚,做事也肯兢兢业业,而且对张若盈也明示同事的态度,不再亲亲我我眉来眼去的。这样上进帅气的上司,引得办公室里头几个小丫头那叫一春心萌动,一听到要给陈副总送个资料什么的,恨不得蹦起来抢,就为了听他笑容有嘉的说句“谢谢”。
安言也惊奇,因为陈少蒙认真起来其实也算个头脑敏捷的人,倒叫她有些刮目相看。至于他对她的态度问题,倒不是主要——基本上,只要他肯老老实实的办公,不再成天招惹她的火气,她就谢天谢地了。
周二见面的时候,他先开口叫住了她,可能内心挣扎半天才蹦出一句,“昨天,很对不起。我以后会努力工作,也一定尊重所有的员工,希望你能相信我。”
安言满脸狐疑,他连忙又补了一句:“我发誓!”
安言倒有些想笑。她熟识的男人,除了聂振宇还偶尔露些心性,其他两个绝对是不动声色的高手,他们都不过比陈少蒙略大一点,倒不比陈大少直白的不需要人多揣测。既然他认了错,她便从善如流,“陈副总不必发什么誓,做比说重要。”
陈少蒙抿着唇看她的背影,有点苦相。老头的提点还真是振聋发聩——他在乎那个女人,短短一段日子就在乎的忘乎所以。他陈少蒙这辈子从来没为女人在大清早酗过酒,还在几个小时内就醉得几乎要进医院打点滴。他甚至认为娶她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果这样她就肯留在他身边微笑的话。可是父亲反而改口说时机不对了,说什么他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像安言那样有主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