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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非瞧不起自已女人的身分,只是,在她坚强独立的表面下,还是有著软弱的部分,那太过疼痛的创伤,也会令她想要逃避。
所以就伪装。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哪……”清朗的嗓子念著诗句。
“妳果然是在这里喝酒!”月色下,殷烨对著亭子里的一个人影没好气道。
“咦?是你啊,徒弟。”容似风靠坐著梁柱,一脚抬起踩著石椅,轻轻地晃著手中酒壶。
“什麽是我?”明明就是她要人吩咐他去拿东西,还以为是什麽要紧事,结果居然只是送下酒菜过来!“妳跟杨伯说会待在房里等著,还跑出来让我找。”他走进亭内,将手中的篮子往桌上重重放下。
“你不是找到了吗?别生气,我在房里看到这明月实在美得紧,所以等不及你来了。”她倾身往前,支著颊,笑笑地望著他。
他走近後才发现,她身上披了件外袍,神情也微醺,跟平常端整的模样不太相同。顿了顿,看向栏杆外,地面尚有著酒水,他才想起,今天又是她娘的忌日。
印象当中,每年都有一天只嗜茶的她会喝起酒来,一壶献地,二壶自饮。後来才辗转得知,原来这是她祭拜她娘的方式。
殷烨不晓得容似风的过往,只是觉得,她在这天总会有点不一样。
像现在,又不知道在对著他笑什麽了。
“我要回房了。”转过身想走,却被她拉住手臂。“你干嘛,”下意识地回首,却看到她离自已好近好近。她身上乾净的气味淡淡地飘过来,他一怔。
……这女人,好像变矮变娇小了。
他记得以前总是被她压得死死的,过招的时候只要她手一伸,他根本连她衣角都碰不著……奇怪,什麽时候,他高她这麽多了?脸著只到自己肩膀的容似风,他怀疑自己之前怎麽都没注意到。
“等一下嘛,干啥这麽快就要走?反正你回房也没事做……”她脸微红,吐息之间皆是酒香。“来来,坐下来陪为师的喝一杯。”拉著他就要坐。
他还在比较两人体型的差距,就突然被一把扯下,险些撞到桌子。臭婆娘力道还是有,他收回之前觉得她变弱的谬论。
“我不喝酒。”这玩意只会误人误事,所以他向来一滴不沾。在她旁边皱著眉,他把面前的酒杯推了回去。
“不喝啊,今晚夜色那麽美,你真不会享受……”她停了停,随即一拍额,笑道:“是了,我忘了你这石头性子,对某些事情总有特别的固执。”没强迫他,她收回杯子自己乾了几杯。
殷烨睬她一眼,不知干啥要坐在这儿看她饮酒,正待起身,一个东西就靠上了他的肩膀。他错愕,垂眸一看,容似风竟然斜著身子倚在他肩上。
“妳……”是醉了吗?正要出声,刚好角度有个巧妙,他从她颈项一路由下瞥到了她衣襟内的一点点肌肤。
在月光的映照下,肤色更显白嫩。
就算知道她是女子,但不论举止或者打扮,他却从未见过她有什麽女红妆的样子,现在瞧到的一小片肌肤,当真是让他觉得好不能适应。
犹如看著了什麽不该看的东西,他连忙移开视线,将她的头推回去。不料没一会儿,她又倒了过来;他咬牙,再推回去。
真的是醉了吧?她虽一向跟他不拘小节,但却从未如此失态。
看她还是略带摆晃地偏著身子,眼见又要倒回处已身上,他索性用力一推,整个人跟著站起。
“欸欸……好痛……”她顺势半趴在桌上,掀了掀开始沉重的眼皮,“你干什麽偷打我,不肖的徒弟……唉,好舒服。”将颊贴在冰凉的桌面上,她忍不住轻声叹息。
她不自觉浅浅显现的异样神态,不知为何让他心中产生矛盾的恼意。殷烨微躁,实在不想理会神智酣醉的容似风,他认得的,不是这样软绵的她。
“哪……徒弟。”身後传来的叫唤,让他停下了离去的步伐。
他皱眉,半侧过身瞅著她,想她大概要醉言醉语了。
宁静中,只听她带点浓浊的声音缓缓流泻:“徒弟,我告诉你……人哪,要向前看,你知道吗?就是直直地……这样向前看。”示范地举起一只手,指向他的方向。“只要看著前面就好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好的事情,把它遗忘……或者丢弃……如果不这样做,那麽身上背负的东西会愈来愈多……愈来愈重……你能走到的路也会愈来愈短……你懂不懂?懂不懂……”
他当场怔愣住!不晓得她这一番话的真意,她好似在看著他,但是那神情——
“所以……所以……”她打了个酒喝。“所以啊……徒弟,呃……如果我醉倒在这儿了……你会抬我回去吗?”
那细微变化的情绪太过快速,他没法确定自已是否看错。被她前後连不起来的言语弄得更闷,他不给面子道:“当然不会!”
“啊啊……你真是冷淡……我是个好师父呢……”她做得够不够好?娘,她是不是比男孩子还厉害了呢?
就这样,她停下喃语,合上双眼,在这夜风冷凉的亭中,睡著了。
殷烨简直难以置信地瞪著她,没想到她真的说睡就睡:“喂!喂!容似风!”他试图唤醒她,走到她身边了她却还是没反应。“可恶!”低咒一声。这臭婆娘总是这样给他添麻烦!
想著别管她,就要离开,步履尚未跨出,他却又不自觉地回首凝视她的睡容。
冷冷的风吹著,她鬓边有几缕散乱的发丝跟著飘扬,其实一点都不美,但他看著看著,却微微地怔住了。
虽然她没流眼泪,但刚才有一瞬间,他以为她好像在哭泣……怎麽可能?她老是天塌下来有别人顶的样子,从未沮丧或伤心过。
所以……所以,这种似乎脆弱的样子,她只让他看到吗?
伫立半晌,他闭了闭眼,拳头握得紧紧的,却始终无法举步走出亭。
终究还是坐了下来。他不愿动手抱她回去,又为免她醒来後到处昭告别人说他无情寡义,乾脆陪她一起坐在这里。
盘起腿,他静静地默念内功心法练起功。
身旁的树叶偶尔被风吹得摇晃出声,他也没所觉,倒是她的呼吸声,清晰地让他好想封死她的口鼻。
一个暗自生著闷气,一个迳自睡得香沉,这个独处的夜晚,似乎变得好长好长。
然後,隔日天亮时,两人都同样得了风寒。
“咳咳……”掩著嘴,容似风面色不佳地拿起桌上刚煎好的药汁。“那个笨徒弟……都已经秋末了,还让我吹了一夜的风,肯定是存心想害死我……”
不太记得那夜到底是发生了什麽,连他啥时来找她的都无法确定,只晓得眼睛一张开就看到他坐在自己面前,她才启嘴想说话,就打了个大喷嚏在他脸上。
虽说练武之人应是身强体壮,但就是因为少生病,一病起来,才真是要人命。
“生什麽气嘛……过了那麽多天,我病还不好都没气了……”不过是个喷嚏和一些唾沫而已,这小子就是心胸太狭窄。深深呼息,将看来很苦的药一口饮下,她穿戴整齐就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小姐好!”几个仆役见到她忙行礼。
“嗯。”她微点头,让他们忙自己的活去。
镖局里最近正热闹,过些日子是容揽云的五十大寿,也是接下镖局的第十二年,所以不少江湖朋友会来送礼庆贺。
她明白自已大哥其实并不爱如此麻烦,但有些礼数偏偏就是少不得,与其这样跟人应酬,还不如打打那九个儿子再抱抱小女儿有趣。
她能想像大哥生辰却一脸颓丧忍耐的模样。唇边挂著一抹笑,廊上转个弯,便遇上了杨伯。
“小姐?怎麽不在房里休息?”他关心询问。
“还要休息啊?”天,镇日那样躺在床上,真是浪费光阴。“不用了,我又不是什麽要死不活的大病,只是小小风寒而已,已经快好了……咳。”可惜身体不太配合。
真是,听说殷烨也是染了风寒,可他为啥只喝了两帖药,没多久就好得差不多了?他们俩同样吹风,同样有在练武,怎麽结果差那麽多。
……难道是她太老的关系?
没什麽了不起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她这个快跻身“宝”字辈的师父,哪是他那种“毛”字辈的毛头小子能比较的。
“还是多休息一下吧……小姐?”怎麽站著发起呆来了?
“杨伯,殷烨那家伙在房里吗?”
“不……舵主让他出门办事去了。”
“哦?”干啥眼神闪闪烁烁的?“不是远门吧?”她同大哥说过了,他还太生涩,一个人成行不妥当。
“呃,这倒不是。”连语调都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