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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着操场问:“是你们班吗?”一群低年级生正在玩骑马打仗,女生们团围着,笑闹鼓噪着。
菁木点头。
“怎么不跟她们玩?”
因为被讨厌啊……菁木抓抓头,斜瞪着地上的水渍。
“被排挤噢。”毫不留情,他揭穿她心事。
她瞪他,虽然他笑得很可恶,但那口吻和微笑的眼睛,跟平日嘲笑她的同学不同,她感觉得出他没恶意。
“被我猜中了?你做了什么?一下被欺负一下被排挤?连女生都不跟qi书+奇书…齐书你玩。通常,会被排挤的,是长得很漂亮的女生,但是……你又不是多漂亮……啊!”
菁木用力地踩他一脚,跑了,还回看他一眼,扮个得意鬼脸,溜得不见人影。
夏泽野先是气,但看她按下眼睑,吐舌扮鬼脸,就笑出来了。这女生真古怪,话讲得不好,但有一双好灵活的大眼睛。
夏泽野转头凝视树干,看着被菁木从水槽救起,黑亮亮的甲虫。他在百科全书看过,这黑墨墨、有硬壳,长得似独角仙的是锹形虫。
太阳毒辣,风很热,夏泽野轻轻抓下锹形虫,放在掌中凝视。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摸过的虫子,在他掌中,看起来好可爱。
啊,这次,又忘了问她的名字了。
放学时,乌云密布,起大风,又闪电打雷的,下起暴雨。校门一下子停满汽机车,门旁挤着带伞赶来的家长们。
菁木冒雨钻过他们,走进公园,只要穿过公园小径就到家了。
她急急地跑着,暴雨疾落,衣服一下子就湿透了,索性不跑了。她拽着书包,这鞋袜都进水了,走起来粘粘滑滑的很不舒服,她蹲下,解了鞋带,褪去袜子,拽在手上,干脆赤脚走着。
在暴雨中,那小小个子,昂首阔步地,很是潇洒。
“嘿,落汤鸡。”有人追到身旁。
揉揉眼睛,菁木看见夏泽野撑着伞,站在面前。
“要不要跟我走?我送妳回家。”低头,看着那沾满泥土的光脚丫,他笑了。“不过,要先让我踩一下你的脚。”下午被她踩的那一脚,到现在还疼哩!
瞪着他,菁木发现夏泽野的右眉上方,有颗小黑痣。
“不要。”她迈步就走,而且加快脚步。她想起芷绫的拜托,不能让夏泽野知道她住在哪里。
“喂!”夏泽野跟上去。算啦,不踩她了,他主动把伞遮过去。
“你不要不要跟……不要跟着我……”
“你叫什么名字?”
“嗯?”
“告诉我名字,就不跟着你。”
“菁木。”
他点点头,知道了。然后,他继续跟,一路帮她撑伞。
菁木停步,瞪他。“你……你不是说……为什么还跟?”
“刚刚是跟着你,现在是陪你走,不一样。”真奸诈,玩文字游戏呢,不愧是作文冠军来的。
看他一副笃定要跟到她家,菁木溜进路旁游乐区。这儿被茉莉花团团围住,她打算耗到夏泽野自己离开。她站在单杠前,跳起,抓住了,吊着双手,摇摇晃晃,自个儿玩起来了。
这下,伞也遮不住她了。
夏泽野站一旁,瞧她双手吊着,晃来晃去,像只猴子,还是一只湿答答的猴子。
“下雨欸?还玩?”怪人。
“好玩啊……”忽地,一个翻转。
“小心!”
菁木双腿勾住单杠,整个人倒悬在单杠上,大眼被雨淋得湿亮,盯着他,笑觑着。
她以为她在马戏团表演吗?真荒谬!
他站着,撑伞,穿着整齐干净的卡其制服。面前,是倒挂着,被雨淋透,赤着双脚,摇摇晃晃的女生。
“你要这样倒挂多久?”这家伙真是女生吗?
看夏泽野困惑,菁木得意起来。“你你你会吗?”还炫耀咧~~
瞧不起人嘛!夏泽野将伞往天空一扔,飞出去,像朵花儿,落进水洼里。他豁出去了,加入玩单杠行列。大雨中,两人像一对相爱的猴子,不雅地倒悬着,直到面孔胀红,视线都模糊,还死撑着。
“平手?”菁木撑不住了。
“好。”他同意。
两人立刻跳下来。
“玩别的。”菁木蹲下,抓泥巴扔他。“打死你!”
他来不及躲,啪一声,右脸沾着烂泥。
菁木瞧了,哈哈大笑。
好,要打仗是不是?夏泽野立刻也抓了一团泥巴反击,打来打去,追来追去,成了两个大泥人。
雨停了,天色暗了,两人还兴高采烈地玩着。这会儿一样脏兮兮,这下子两人身上一样都是泥巴味。
玩疯了,夏泽野绊倒菁木,蛮横地坐在她身上,压住她肩膀。
“快认输!”
菁木笑了,喘着气,摇头不认输。
夏泽野掐她脸,柔腻的触感,教他一下失神了。第一次体会到男女有别,忽然警觉到自己正坐在个柔软的身体上,怔楞着。
他这一失神,给了菁木机会,她猛地推开他,教他跌坐烂泥中。
“我赢!”菁木欢呼。
“窦菁木!”
一声忿嚷,震惊他们。
章文敏拉着芷绫跑过来,她远远地就看见菁木跟个男生玩得满身泥巴,她气煞了。“好,很好,给你换新衣服,你马上给我弄成这样?”
芷绫呆看着,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亲密地玩在一起?
章文敏拽住菁木头发,忿怒地又打又骂。“你就故意要让我难看,知道你爸爸要回来,故意弄成这样!我不管了,管你爸怎么想,我今天揍死你……”
菁木胀红面孔,尖叫着,又躲又哭,一不小心摔倒在地。
夏泽野护着她,推开章文敏,嚷着不要打。
“臭小子!你又是谁?”章文敏骂。
“我叫夏泽野,跟窦芷绫同班。”
夏泽野?章文敏诧异,这是女儿喜欢的那个男孩吗?
芷绫呜咽一声,转身跑了,章文敏急着追她去。
夏泽野拉菁木起来。“痛吗?哪里痛了?那是你妈吗?为什么对你那么坏?”他揩去菁木眼角的泪。“别哭……别哭了……”他慌张又笨拙,不断地去揩那珍珠般滚落的泪珠。
菁木推开他。“她不是……她不是我妈……”菁木哭哭啼啼地走了,边走边胡乱抹脸。
夏泽野望着小小身影走远。
菁木……他记住这个名字,同时记住游乐场周边的茉莉香,还有,还有打泥战时,两人身上混杂的泥巴味,都牢牢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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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去后,夏泽野生了怪病。他心里痒,但搔不着;脑子昏,像塞了团棉花。菁木的脸,雨中嬉戏笑闹的画面,在脑海里不断重演。他开始懂得“寂寞”两字,寂寞就是看不到菁木的心情。
困在这种陌生的情绪下,夏泽野竟自怜地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他不知道妈妈是谁,爸爸不肯透露。他只知道爸爸在五十岁时,遇见才二十四岁的妈妈。他们热恋,又因为年龄差距,选择分手。分手后,妈妈发现她怀孕了,在爸爸恳求,并保证日后不会干扰妈妈的生活,妈妈这才秘密地生下他,让爸爸领养。
缺少妈妈的照顾,爸爸又因为经商常常出国,他心里老有种空空的感觉,好像有个洞,虚虚的,不踏实。但是今天跟菁木玩时,他发现那种心头常驻的空虚的感觉,消失了。可是,这会儿不见她,又都回来了,而且比过去更凶猛地霸着心房。
为什么会这样?
爸爸在南非做生意,家里,也只有多年帮佣的婶妈妈陪着。夏泽野心事重重,不知该跟谁讲。书读不下,他喝着柳橙汁,却闻到茉莉香。睡觉,想到窦菁木,想到坐在菁木身上,和她打闹……他年少的身体,便似火炉般烫。右手,还记着掐她脸颊的触感,柔腻滑嫩,还有她温热软绵的身体。
对这全新的感觉,他尴尬又不知所措。时而飘飘然,时而昏恹恹,有时热血沸腾,有时莫名忧郁,他不知道自己竟可以这么多愁善感。
菁木赖在他脑海,不肯走,可恨偏偏摸不着,他好痛苦,痛苦里又恍惚感到甜蜜。他想,要是窦菁木二十四小时都在身旁就好了。
渴望亲近她,想到身心热烫,抵不住满腔热烈的情感,最后,他将心中徘徊不去的菁木,化成字句,借着书写,平复心中狂躁。
想不到,这篇作文竟被老师选中,拿去参加北市小学好文征选,赢得冠军,文章贴在布告栏里表扬。
窦芷绫伤心,开始疏远夏泽野。少女心,玻璃般脆弱,暗暗失恋,以冷漠武装受伤的自己。
芷绫知道夏泽野喜欢的是窦菁木,那篇作文标题是“快乐的下雨天”,内容讲的是和朋友打泥战的趣事,她目睹那场雨中泥战,很明白主角不是自己。已经够伤心了,偏偏夏泽野还老是问她菁木的事,他为菁木抱不平。
“就算没血缘关系,也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