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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顿痛苦的午饭,他心里悲伤如割。他应该去向爸爸道歉,可是,他没脸去见爸爸。晚上,他坐在自己的家里,想起那天把爸爸从警察局保释出来的时候,在计程车上听到ChannelA,那个姓纪的女人说,思念是苦的,因为她思念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爸爸当时也听到吧?
思念的确是苦的,假如你思念的那个人永远不会爱上你。
午夜时分,他接到夏桑菊打来的电话,她告诉他,她在酒店里。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哭过。那家酒店就在李一愚住的公寓对面,她一定是从李一愚家里走出来的。
梁正为来到酒店房间,看到了夏桑菊。
“我真的希望我能够爱上你。”她伤心地说。
“不,永远不要勉强你自己。”他微笑着说。
她流下了眼泪,抱着他的头,在椅子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她把他赶走。
思念是苦的,假如你思念的那个人永远不会觉悟。
离开酒店,已是凌晨五点多钟了。他回到爸爸的家里。他小心翼翼的掏出钥匙开门,怕吵醒爸爸。
梁景湖已经醒了,他从睡房探头出来,看见了儿子。
“你回来了?”梁景湖微笑着说。
“是的,你还没睡吗?”从警察局回来之後,他还是头一次这么温柔地跟爸爸说话。
“昨天睡得不太好。”
“等一会我们可以出去喝早茶,怎么样?”他提议。
“好的!”梁景湖脸上流露安慰的神情。
“你先睡一会吧,我去洗个澡。”梁景湖说。
梁景湖进去浴室之後,梁正为在梁景湖的状上躺了下来。这是爸爸和妈妈以前睡的床,他小时候也曾经跟爸爸妈妈睡在一块。妈妈已经不在了,但她是个幸福的女人,她有一个那么爱她的丈夫。这个男人对她的爱比她的生命长久。
梁正为翻过身去,趴在床上,回忆着那些和父母同睡的美好日子,忽然之间,他的心头变得温暖了,不再孤单了。
他没有再去跟踪夏桑菊。他是爱她的,但也是时候撤退了。思念是美丽的。他死去的妈妈,会思念着他爸爸。那个姓纪的女人的男朋友,也会思念着他在世上的妻子。然而,他所思念的女人,虽然是活生生的,却不曾思念他。从他离开酒店的那一刻开始,他对她的感觉已经远远一去不回了。
爸爸的裙子,把他释放了。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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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熙来攘往的马路上,悬挂着一个巨型的广告招牌。招牌上,写着一行字:
那年的梦想
湛蓝的夜空,椰树的影子与一轮银月构成了一幅让人神往的风景。这是南太平洋斐济群岛的旅游广告。
范玫因站在人行道上,仰着头,出神地里着广告招牌。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她发现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同样出神地看着这幅广告招牌。他也看到了她。多少年不见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再碰到邱清智。
范玫因跟邱清智点了点头,两个人相视微笑。
“那年的梦想——”她喃喃。
“你的梦想是要成为作家。”邱清智说。
她笑了:“我记得你说你要成为飞机师,在天空飞翔,把这个世界的距离缩小。”
邱清智尴尬地笑了笑:“我没有成为飞机师,我只是个在控制塔上控制飞机升降的人。”
“我却把世界的距离缩小了。”
“嗯?”
“我在网站工作。”
“喔,是吗?”
“你到过斐济吗?”她问。
邱清智摇了摇头。
“斐济真的有这么漂亮吗?”她憧憬着。
“那时我们想过要去很多地方,却从来没有想过斐济。你老是想去欧洲。”
“有哪个女大学生没有梦想过背着背囊游欧洲呢?”
“结果我们真的去了欧洲。”
“而且在意大利的罗马吵架?分手。”
“你—个人跑回香港。”
“我们那天为甚么会吵架?”
“你也忘记了,我又怎会记得?反正那个时候,我们甚么也可以吵。”
范玫因笑了笑:“那时不知多么後悔跑了回来。我只游了半个欧洲,直到现在,
也还没有机会再游当年剩下的那—半。”
“你—个人跑掉了,我也好不了多少。”
“你结婚了吗?”
“没有。你呢?”
“那时我们一定也梦想过结婚。”
“我们有吗?”
“我们一定是梦想过结婚,所以到现在还没有结婚。我们两个,都是没法令梦想成真的人。”自嘲的语调。
“喔,是的。”
她望了望邱清智。他们为甚么会在这样的苍穹下重逢呢?“那年的梦想”是对这段初恋的讽刺,还是一次召唤?不管多少年没见,他依旧是那么熟悉和温暖。他是她谈得最多梦想的一个人。
“前面有一家Starbucks,去喝杯咖啡好吗?”邱清智说。
“你知道我从来不喝咖啡的。”她撅起嘴巴。
邱清智没好气的望着她。
“我要喝野莓味的Frappuino。”她说。
“就知道你一点也没改变,还是喜欢作弄人。”他说。
他们走进Starbucks,找到一个贴窗的座位。
“我们当年拍拖的时候,为甚么没有这种好地方呢?那时只有快餐店。”范玫因微笑着说。
“谁叫你早出生了几年。”
“我还没到三十岁呀!”
“我知道。”
“你记得我是哪一天生日的吗?”
“当然记得,你是——”
“不要说出来——”她制上他,“免得你记错了,我会失望。”
“我没记错。”
“你的记性一向不好。我倒记得你的生日,你是十月十五号。”
邱清智微笑不语。
“你在哪个网站工作?”他问。
“我们公司有好几个网页,你有没有上过—个叫missedperson.的?”
“是寻人的吗?”
“嗯!只要把你想要寻找的人的资料放上去,其他网友便可以帮忙去寻找。”
“通常是找些甚么人呢?”
“甚么也有,譬如是失去音信的旧情人,出走的太太、不辞而别的男朋友,某天擦身而过的陌生人,还有旧同学、旧朋友。最近有一个很特别的,是一个弥留之际的魔术师想要寻找一个与他在三十多年前一场表演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女观众。他思念她三十多年了。”
“那么,他找到没有?”
“还没找到之前,他已经过身了。你有没有想念的人要寻找?”
邱清智耸耸肩膀。
“那样比较幸福。”范玫因说。
“你还有弹吉他吗?”她问。
“没有了。”
“你一定想不到,我有一阵子学过长笛呢!”
“为甚么会跑去学长笛?”
她呷了一口Frappuino,说:“改天再告诉你。”
“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她苦笑:“我看来不像一个被男人爱着的女人吗?”
“现在不像。”
“是的,我一个人。你也是吧?”
“给你看出来了!”
“今天是周末晚上呢!我和你,要不是人家的第三者,便是一个人。”
“你怎会寂寞呢?你一向也有很多追求者。”
“就是报应呀!”她说,“你记不记得当年你有个室友叫邵重侠的?”
“记得。我们不同系的。毕业後已经没联络了。你认识他吗?”
“我在旧同学的众会上碰到他。那天晚上你没有来。”
“我不爱怀旧。”
“包括旧情人?”
邱清智腼腆地笑了。
“你还记得我们给他撞破好事的那天多么狼狈吗?”
“这么难堪,怎会忘记呢?那天晚上,他说好了不会回来过夜的。”
“於是,我们在房间裏亲热。”范玫因接着说。
“谁知道他哭哭啼啼的跑回来。”
“他失恋了。”
“我只好把你藏在被窝里。”
“半夜里,你却睡着了!我怎么推也推不醒你。你怎么可能睡着的呢?”
“对不起!我当时想等他睡着,结果自己睡着了。”
“但是我们还没有做完呀!你怎可以睡着!”
“也许我太累了!做那回事的时候,男人付出的体力比女人大很多呢!而且——”
“而且甚么?”
“而且你比较懒惰,喜欢躺着,甚么也不做。”
“像我这么标致的女人,当然用不着爬高爬低那么主动啦!”她笑着笑着忽然有点难过。她不是爬上邵重侠的床上请求他抱她吗?
“你有没有喝过婴儿香槟?”她问。
“给婴儿喝的吗?”
“当然不是,只是分量特别少。”
“好喝吗?”
“难喝死了。”
“你常喝的吗?”
“睡不着的时候喝。都是你不好!”
“跟我有关的吗?”
“如果当年你没有跟我吵架,我们没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