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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自己像个小怨妇。”
计程车上的女司机搭嘴说:
“五个月也不碰你,当然是不爱你了。”
“男人肯碰你,你也不能确定他到底爱不爱你。”夏桑菊说。
计程车在夜街上飞驰,小怨妇的抽泣声在车厢里回荡。一年前,她认识了李一
愚。他是她朋友的朋友。他们在酒吧里见过一次,他很健谈,说话很风趣。
後来有一天,她又在酒吧里碰到他,李一愚喝了点酒,主动走过来叫她:
“夏枯草!”
她更正他说:“不是夏枯草,是夏桑菊。”
他尴尬地笑了笑,说:“对不起。”
“没关系,反正夏桑菊和夏枯草都是凉茶。”
他们的故事,也是从凉茶开始。
他爱她爱得疯了。相恋的头两个月,他们在床上的时间比踏在地上的时间还要多。
那个时候,每次做爱之後,李一愚爱缠着她,要她在他家里过夜。
那天晚上,她指着床边的闹钟说:
“快两点钟了,我要回家了。”
李一愚转过身去,把闹钟收进抽屉里,不让她走。
“我希望明天早上张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便是你。”他说。
她留下来了。
有一天晚上,她不得不回家,因为明天早上要上班,她没有带上班的衣服来,凌晨三点钟,李一愚睁着惺忪的睡眼送她回家。
一起六个月後,一切都改变了。
一天,李一愚告诉她,他对她已经没有那种感觉。
在这一天之前,他还跟她做爱。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小姐,到了。”计程车停下来,女司机提醒她下车。
夏桑菊付了车费,从车厢走下来。
她肚子很饿,跑到便利商店里买了一个牛肉杯面,就在店里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今天晚上去找李一愚的时候,她本来想叫他陪她吃饭,他说不想出去,她只好饿着肚子去找他,一直饿到现在。
午夜里一个暖的杯面,竟比旧情人的脸孔温暖。
分手之後,她一直没办法忘记他。归根究柢,是她不够努力;不够努力去忘记他。
一个孤单的晚上,她借着一点酒意打电话给他。
她问他:“我来找你好吗?”
也许李一愚当时寂寞吧,他没有拒绝。
她满怀高兴地飞奔到他家里,飞奔到他床上和他睡。
他并没有其他女人。
令她伤心的,正是因为他没有其他女人。他宁愿一个人,也不愿意继续跟她一起。
她以为只要可以令李一愚重新爱上她的身体,便可以令他重新爱上她。
然而,那天晚上,当她依偎在他的臂弯里,庆幸自己终於可以再回到他身边的时候,李一愚轻轻的抽出自己的手臂,对她说:
“很晚了,你回家吧。”
在他的生活里,她已经变成一个陌生人了。跟男人做爱之後要自己回家的女人,是最委屈,最没地位的了。
可是,她爱他。每一次,都是她主动到李一愚家里和他睡。然後,身上带着他残余的味道离开。那残余的他的味道,便是安慰奖。
她是一个小怨妇。
他和她睡,应该还是有点爱她的吧?她是这样想的。这样想的时候,她快乐多了。离开便利商店之前,她买了—罐汽水,—路上骨嘟骨嘟的喝起来。
回家之後,她坐在沙发上吃了一大杯冰淇淋。她好像是要用吃来折磨一下自己。
“你还没睡吗?”夏心桔回来了。
“我刚才在计程车上听到那小怨妇的故事。”夏桑菊说。
“是的,可怜的小怨妇。这么晚了,你还吃冰淇淋?不怕胖吗?”
“我刚刚从李一愚那里回来。”
“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是的。”她无奈地说。
夏桑菊走进浴室裹洗澡,夏心桔站在洗脸盆前面刷牙。
“早阵子有一个女人来这里找她的旧情人。”夏心桔说。
“为甚么会来这里找?”
“那个人十五年前住在这里。”
“十五年?有人会找十五年前的旧情人的吗?那她找到没有?”夏桑菊一边在身上涂肥皂一边问。
“她找到了,而且,她的旧情人并没有忘记她。”夏心桔一边刷牙一边说。
在莲蓬头下面洗澡的夏桑菊,听不清楚夏心桔最後的一句说话,也没有追问下去。她并不关心那个女人能不能找到十五年前的旧情人。她希望她找不到。她讨厌所有美丽的爱情故事。她不再相信爱情。
“你还有跟梁正为约会吗?”夏心桔一边脱衣服一边问夏桑菊。
“非常寂寞,又找不到人陪我的时候,我会找他,而这些日子,一个星期总会有两天。”夏桑菊围着毛巾从浴缸走出来,站在洗脸盆前面刷牙。
夏心桔站在浴缸裏洗澡。她一边拉上浴帘一边问夏桑菊:
“他有机会吗?”
“我不爱他。我也想爱上他,他对我很好。”
“就是呀,女人都需要一些誓死效忠的追随者。”夏心桔一边擦背一边说。
“是的,但她会时刻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对这些誓死效忠的追随者心软。”夏桑菊一边刷牙一边说。
“你说甚么?”浴缸裏的夏心桔听不清楚。
“没甚么。”夏桑菊用毛巾把脸抹乾净,然後在身上擦上香水。李一愚留在她身上的气味已经消失了,只能放在回忆里。
这天晚上,她很寂寞,所以,她跟她的誓死追随者梁正为去吃意大利菜。
“你今天很漂亮。”梁正为说。
“我真的漂亮吗?”
“嗯。”
“哪个地方最漂亮?不要说是我的内心,我会恨你一辈子的。”她笑笑说。
“你的眼睛和嘴巴也漂亮。”
“你觉得我的嘴巴很漂亮吗?”
“是的。”
“是不是男人一看见就想跟我接吻的一种嘴巴?”
“大概是的。”
“那么我的身材好吗?”
梁正为微笑着,反问她:“你想知道吗?”
“嗯。”
“不是十分好,但已经很好。”
“是不是很性感?”
“是的。”
她凝望着梁正为,凄然问他:
“是不是男人都只想和我上床,不想爱我?”
“别胡说了。”
“我是个可爱的女人吗真?”
“是的,你很可爱,”
“谢谢你。”她笑了起来。
誓死效忠的追随者就有这个好处。当一个女人需要自信心的时候,她可以在他那襄找到。当她失去尊严的时候,她也可以在他那里拿得到。
被一个男人亏待的时候,她需要另一个男人把她捧到天上,作为一种补偿。
“这个星期天,你有空吗?你说过想学滑水,我问朋友借了一艘船,我们可以出海。”梁正为问她。
“不行,这个星期天不行。”她说。
“没关系。”他失望地说。
这个星期天,她约了李一愚。他叫她晚上八点钟到他家。
她八点钟就来到,李一愚还没有回家。他家里的钥匙,她在分手的那一天就还给他了。她只好站在门外等他。
十一点钟,他还没有回来。她不敢打电话给他,怕他会叫她回家。
十一点四十五分的时候,李一愚回来了。看到她坐在门外,他有点愕然,他忘记约了她。
“你回来了。”她站起来乏力地用手撑着门说。
李一愚搂着她进屋里去。
缠绵的时候,她问他: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他脆在她胯下,温柔地替她拨开黏在嘴角上的发丝,说:“我想你幸福。”
“我的幸福就是跟你一起。”她抓住他的胳膊说。
他用舌头久久地给她快乐。
她早就知道,他还是爱她的。
凌晨两点钟,他说:“要我送你回家吗?”
“你不想我留在这里吗?”她几乎要呜咽。
“听话吧,你明天还要上班。”他哄她。
她不想他讨厌自己,而且,他也是为她好的。她爬起来,坐在床边穿袜子。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明天还要上班,你睡吧。”她趴在他身上,抱了他一会。
回到家裹,她钻进夏心桔的被窝里。
“你干吗跑到我的床上来?”夏心桔问。
“今天晚上,我不想一个人睡。”她搂着夏心桔,告诉她:“他说,他想我幸福,你相信吗?”
夏心桔并没有回答她。她好像在跟自己说话。
她向着天花板微笑,她是相信的。她带着他的味道,努力地、甜蜜地睡着。蒙咙之中,她听到夏心桔转过身来,问她:
“他会不会是一时的良心发现?”
过了两天,她打电话给李一愚,问他:“我们今天晚上可以见面吗?”
“嗯。”电话那一头的他,语气很平淡。
“我们去吃意大利菜好吗?”
“不行,我约了朋友吃饭。”
“喔,好吧,那我十点半钟来你家,到时见。”
她满肚子的委屈。她讨厌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