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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于怀用力甩甩头,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行动电话应该是方便现代人能随时随地连络的利器。
不过,当对方不想被找到的时候,就算随时随地打,也不见得连络得上。
韩立婷让耿于怀深深地体认到这个事实。
他一直在找韩立婷,在她的录音机、手机里留了无数通的留言,但都没有回应。
其实他已经疲倦地习惯了这样的模式--韩立婷的模式。
总是要求要努力试试看、信誓旦旦说要携手,没几天之后,情绪就开始下滑,动不动就会因为他的一句话、或一个动作而发脾气;再来,就是赌气的消失一阵子,让谁都找不到她,直到下一个循环又开始。
之所以能够这样一再地容忍,只因为他曾经对她承诺过。
而此刻,承诺的基础已经开始动摇。不只是韩立婷那边,连耿于怀自己都已经感受到那彷佛建筑在沙滩上的城堡,有多么地脆弱了。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不能跟她结婚。
“立婷有没有跟你连络?”打越洋电话到日本,耿于怀没有掩饰自己的疲倦。
他的好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她在加拿大。”韩立言冷冷地说。“她在台北的一家外资银行找到工作了,下个月初要开始上班,所以趁上班之前先回加拿大一趟。”
“这样吗?”
耿于怀只觉得一股无力感环绕着自己,让他连追究的力气都没有。
“你这个未婚夫是怎么当的?”韩立言忍不住质问道:“我本来不想管了,可是你们这样乱搞,实在令人看不下去!立婷还说,你跟别的女人走得很近,你到底在干什么?耿于怀,我警告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耿于怀打断他。“不管立婷怎么说,我都认就是了。只是麻烦你转告她,我需要和她谈一谈,请她不要再躲着我。”
韩立言当然听得出事情蹊跷。若在乎时,身为多年好友的他,绝对会毫不迟疑地站到耿于怀那一边;可是现在,事关自己唯一的妹妹,韩立言没办法做到。
“你们,到底还要不要结婚?”韩立言最后只是这样问。
耿于怀苦笑。
“已经弄成这样了,你觉得呢?”耿于怀反问。“结婚难道是万灵丹?结了之后,所有的问题就会解决、所有的意见分歧就会马上消失?有这么神吗?”
“我会叫立婷跟你好好地谈一谈。”沉默片刻后,韩立言允诺。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挂了电话,耿于怀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凝视黯淡的夜色。
他不想回家,不想面对家人关切的神色,所以宁愿待在诊所里忙,晚上便睡在楼上简单的休息室里。
在孤独而安静的环境中,他常常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思考这一切,直到夜深、甚至凌晨。
他一直在领先,用令人讶异的速度走在前面。他的血液里流着不服输的因子,总要用最有效率的方式,利落地证明自己。
不论是读书、考试、开刀……甚至是终身大事。
舒渝却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她总是按部就班。规规矩矩、不喧哗也不撒娇,做她认为该做的事。
她彷佛是一股安静的力量,让他想放慢脚步,陪着她用她的速度走,然后,好好体会、享受两个人在一起的过程,而不是结果。
也许只为了洗手台上要摆什么,来个长长的讨论;或是为了他的领带哪条最漂亮、顺眼,而花一个下午拣选、比对。
他享受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钟。
而她呢?她是怎么想的?
在他的身分还是别人的未婚夫时,他不觉得自己有权力去问这个问题。
所以,他想要尽快找到韩立婷,他们必须好好谈谈,至少把问题谈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断坐着云霄飞车上上下下的,速度很快,却令人晕眩、甚至疲惫。
离开窗前,他打算下楼去便利商店一趟,带着微微的希望,希望可以偶遇--其实这样处心积虑,根本不算偶遇了吧--刚从画室下课的舒渝。
他只想看她一眼,不说话也没关系,她身旁有人也没关系。
结果,耿于怀在便利商店门口站了好半晌,都没看到她。
一大罐水都喝完了,舒渝才出现,且她身旁果然有人。
不是她表姊,而是,另一个陌生女人。
舒渝低着头猛走,而那陌生女人则跟在她身边,很大声地说着话。
“妳说,赵奕泉在哪里?”女人怒气冲冲的质问着,“我不信学画可以学成这样,一个礼拜要学好几天,每天晚上都不见人影。妳说,他到底在哪里?”
舒渝只是摇头。“赵太太,我真的不知道。”
赵奕泉从前一阵子舒渝婉拒他,又以行动表示疏离之后,态度便收敛了许多。舒渝本来以为一切都没事了,没想到今晚赵奕泉没来上课,赵太太却来势汹汹地在门口堵她。
“他都说跟妳在一起!”赵太太的声调尖锐得有些刺耳,是一个愤怒而无助的妻子才有的声音。“妳跟他这样已经很久了吧?不要以为我不知情!”
“赵太太,我们画室一个礼拜只上一天课,礼拜四晚上七点到九点。上课时间以外,我从来没有见过赵先生,如果妳不相信,可以找赵先生来对质。”
舒渝被逼得忍无可忍,她停住脚步,扬起脸,清清楚楚地表明立场。
喔哦,小猫要反击了。
远远看着的耿于怀,本来想过去帮忙的,此刻又收回脚步,只是抱着双臂,有趣地看着。
那个赵奕泉,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有问题,只是没想到问题这么大!
趟太太没料到看起来乖乖静静的舒渝会突然这样,她也楞住了。
“可是他都说……跟妳……家里还有好几张妳的画像……”
“上素描课本来就会练习,赵太太妳不用想太多。”舒渝坚定地说:“妳先生只是单纯的学生,至于他为什么没来上课?人到底在哪里?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赵太太彷佛矮了一截,气势也没那么惊人了,但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那他为什么每次都说跟妳在一起可以谈很多很多,妳很了解他……”
“她跟每个人在一起都是这样,我可以作证。”
一个带着笑意的男性嗓音加入谈话,两位女生的头都猛抬了起来,吓了一跳。
“你!”舒渝先是讶异,然后开始瞪他。
这人出现得也太不是时候了吧?这么尴尬的场面都让他看到了!
耿于怀不在乎地笑了笑。
“你是谁?”赵太太戒备地看着耿于怀。
“我是舒小姐的朋友。”耿于怀走了过来。“舒小姐没有跟妳先生牵扯不清,赵太太,妳可以放心。他应该是跟别的人牵扯,却栽赃到舒小姐头上。”
“你怎么知道?”赵太太半信半疑地看看舒渝,又看看这个长得颇帅、气势满威严的男人。
“因为她跟我牵扯都来不及了,哪有时间去跟赵先生在一起!”
耿于怀说得那么轻松,却像投下一颗威力惊人的核弹一样,炸得舒渝头昏眼花。
目送赵太太悻悻然的离去,舒渝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双手插在裤袋、一副没事似的耿于怀。
“我是帮妳解围,妳干嘛这样看我?”耿于怀无辜地耸耸肩。
“这个方法很烂!非常烂!”
舒渝的嗓音在发抖。事实上,她全身都在发抖。
他怎么可以把这样的话说得如此轻松,就像是随口开的玩笑?
就算连她都无法否认两人之间开始逐渐产生一种默契与暧昧的感受,但她还不能正面面对啊!
耿于怀看出了她的混乱与震惊,发现情况不对劲了,想赶紧解释,“我只是想帮忙而已,何况,我跟妳本来就……”
“不要再说了!”
舒渝已经听不下去了,她只想立刻离开。
“舒渝!”耿于怀捉住她纤细的手臂。
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能说什么?他只知道不能这样放她走。
“我只是不想看妳被欺负,赵太太没有权力对妳这样……”
“那你又有什么权力说那样的话?”舒渝回头,连声音都变了。“赵太太没有权力,那你告诉我,下一个像这样来找我的人,如果是韩小姐的话,怎么办?”
她用力挣脱他的掌握,像受了伤的小动物般地逃开。
第七章
当两人还是客户与雇主、甚至是朋友关系时,舒渝还可以理直气壮地面对自己和其它人。
至于在心里偷偷滋长的心疼、欣赏、或与日俱增的关切,舒渝可以假装它不存在、假装没有这回事。
而当发现耿于怀似乎感应到什么,想要跨过那条界线时,舒渝的惊慌已经压过了那一丝丝的甜蜜。
是的,她喜欢他。
从他挺身而出,试图为她解围的夜晚;从那顿谈得太多、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