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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雷眼中已含泪,要向我跪下。我一把拉起他,道,“不必多言。朕绝不会让你兄长再…………”说罢,我握刀在手,翻身上马,大喝:竟敢有人假传朕的旨意,陷岳统制于囹圄,尔等快随我去迎回岳统制!
背嵬军士,悉数领旨,与我一道,杀气腾腾就往大理寺所在之处横冲而去,一路快马加鞭我恨不能和时间赛跑。心里最怕黑手歹毒的金人或贱人乘机对岳云下手…………可折损我大宋天才将领,还可令岳飞与我再次生隙,更可让背嵬军心浮动…………好狠的招数!
同时,岳雷虽未对我细说,但我却不可遏抑地想起岳云在大理寺受过的折磨…………他只是咬牙忍受,让狱卒都感慨一副钢筋铁骨…………够了!够了!!!!让他受到如此对待,本要咒骂苍天不公,世道该死!却不想更该死的其实是我!!
我死死咬着牙,口里都似乎渗出丝丝腥气。伏在马上,任飞驰时寒冷的夜风割入我的面颊发肤,只恨不能化作毒箭射去,将那处四周欲伤他的人统统穿个透心凉!如同阎王率众阴兵,修罗领着戾鬼,夜叉掀起狂涛,一路恶狠狠杀气腾腾就这么到了大理寺。
我连传旨迎驾也不要,跳下马往前冲,直接砍翻门口欲阻的看守,就去踹门,再拿刀狠劈,状如癫狂。
门怎么开的,不知道,我又不管不顾,只踢倒眼前出现的人物,更不管怎么涌出来更多甲乙丙丁,嘶吼道,拿下!
矫健勇悍的军士,为我迅速开辟出一条路来…………我凭借记忆,一股脑地奔向牢狱所在。待到了入口,却有些怕了,一下猛然能听得自己心脏剧烈跳动声,那么急促,急促得让人膝盖发软。
我竟要扶着墙,才能一步步挪下楼梯。岳雷等不得,已从我身后贸然冲了下去,我听他稍后大叫道:“哥————!”
在这吗?就算是要滚下楼梯我也不顾了,拼命挣扎我跌跌撞撞到了里室…………墙上火光昏暗,我却看到,那间囚房内,果然站着一个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也叫出声,甚至也不记得牢门是怎么被打开,被谁打开。我只记得只知道当门上铁链松开,叮铛落地的一瞬间,我狠狠冲了进去,一把抱住了那个人。
紧紧箍着他的双肩,还伸手把他的脑袋往我肩膀上按。夜间衣物不薄,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对方的体温,眼见另有一滴滴水珠,不断掉落在那人的肩膀上,浸湿一块,湿痕渐渐扩大,好像随之渐渐也更能听到自己哽咽着,不住唤他,云儿,云儿。
岳云冷不猝被皇帝赵构抱住,所以全身绷紧。我不管,我不顾。就是死死搂着不肯松手,好让皇帝的麾衣此时又像茧一样,包裹住我们彼此。
纵然他在我耳边唤道,“官家?官家?”我也只一个劲摇头,完全不管岳雷或别人看得目瞪口呆。待他不礼貌地,将我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我却又钳了上去。失而复得,心里又欢喜得不知如何雀跃,我继续只叫他名字。
直至岳云实在忍不得了,一个退步闪开,看我几眼,眼中如有不明闪烁,口里却还恭敬道,谢官家关心,岳云无事。
我才清醒几分,意识到旁人,便伸出袖子揉揉眼睛,勉强道,朕关心则乱,失态了。
然后,作上上下下打量状…………这是一件普通的牢房,岳云身上穿着依旧是宫中的近卫服,完整也无血污,想来还没被怎样。
略放下心,可突然又想起一事,我急得又扑过去,猛地握住他腕子道,“云儿你…………你…………被押进来后,可有碰过任何食物与水?”
岳云爽快答道,“臣未有饮食”。他说这句话时,望着我的眼神竟然有了三分钦佩之色。
我这才放下心,再细看他,只是除了冠巾,头发略有凌乱。他被我拉着胳膊不放,也正看着我…………距离那么近,他深黑色瞳仁,亮得仿佛能容下皇帝的影子。
我是什么样?我伸手一摸,却摸到自己的发髻,乌纱角巾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三十多岁的大叔,脸上还带着泪痕…………我想想自己的模样,立刻偏过头去。
见岳云安然无恙后,我还是将仓惶赶来的掌狱小官恶骂一顿,当场革职。可惜今夜,那万俟卨竟然根本没露头,好像和此事根本无关,但凡他在,就直接杀了。如今只好再找那几个金人的晦气…………我令人赶紧去包围金使驻地。
等一行人终于回到宫里,天上已经微微泛出鱼肚白,御道路面也已覆盖一层露水化的薄霜,极其难走。所有马匹中,唯迎回主人的飒露紫依旧步伐稳健,款款而行,就像一荣辱不惊的战士。
我对岳云赞了这匹宝马,心有余悸道,若不是它,恐怕朕至今还寻不见你。
岳云低头,只伸手爱惜地抚了抚飒露紫长长的鬃毛。
和他先回到寝殿,暖融融的馨香扑面而来,明旺旺的烛火更是将我们的表情照亮一览无余…………光影令他眉间有浅浅川字透出,目色凝神,若有所思。
他一路上几乎没和我说过话。
又看了他半响,我只道,“云儿你今日…………”
他眼光流转,看了我一眼,又转头去凝视着龙涎烛。我叹一声,站起来,扶住岳云胳膊,“云儿怪朕了吗?”
“怎敢?”
“云儿分明是在怪朕。怪朕去早一步。坏了云儿的计划。”我拉起他的手,喃喃道。
岳云抿抿唇,并不否认。我痴痴看着灯下他额角的几丝乱发,抬手竟给他理了理。
牢牢抓着他的手,继续道,“以云儿的本事,怎么可能让这群大理寺的喽啰逮捕…………其实他们一出场,云儿就觉得事有蹊跷了吧?这简直就像一个局,知道云儿今日出宫去军营,知道云儿的性子一定会打抱不平。云儿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到他们手里,怎么有机会查探到内奸的蛛丝马迹?可是云儿,朕不许你如此涉险。”
岳云的无名指上,依旧套着那枚戒指。我轻轻握着戒指,微微转了转。“云儿这般,朕越发愧疚自己无用……朕竟然要你操心战场之外的琐事……”
“官家言重了。”
“难道朕说的不是实情?纵然云儿知道分寸,不饮不食避免被下毒,可朕……真是难受。想到你要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朕怎么对你爹爹交代?”
良久,岳云道,官家应信得过我。若我爹在,他也会如此。
我缓缓摇头。“朕就是不许,你应该回宫和朕商议着办。”
岳云无奈道,“官家,被逮时我施令让飒露紫回来,已是报信了。而还有一事,官家不知。我总觉着,那几人根本不是金人,乃是宋人假扮。”
我一愣,随即道,无妨。反正朕如今就想狠揍金人,金使那边,正好找个理由发作一番!
岳云听后,低低一笑。完了又正色道,官家,我任这一伙官军带走,也并非完全为了查探…………从前爹爹就教过我,断不能仗着有军功,就视国法规矩于无物…………我确实是在闹市殴人,还打坏了几套桌椅。拒捕虽然不难,让不知情旁人看了,总有损国法体面,若知道是岳家军人所为,还不知道会被别有用心传成什么样呢。
我深深注视他,长叹一声,缓缓地,又向他的肩膀伸出双臂。在岳云的视线下,堂而皇之无一点犹豫地,再度环抱住了他。
他气息不均,身上又僵了起来,显然很不习惯。
我在他耳边低低道,“傻孩子。”还轻轻拍起了他的背,“傻孩子,你真是叫朕……”
这回他倒让我搂着,我小心翼翼维持这一刻的暧昧,偷眼看他…………岳云微微皱眉,双眼有些如堕梦中云里雾里的恍惚,直至听到梳洗完毕岳雷进来的脚步声,才惊醒一般,赶忙伸臂阻我,我也就势放开。
他偏过头,又赶紧后退好几步。
岳雷小心翼翼看我一眼,再唤他“哥……”
他嗯了声,转眼看看弟弟,伸手摸了摸岳雷的头。“雷儿饿了吗?”
我赶紧接话道,“雷儿与朕,都和你一样未曾沾过半点米水。”
“如今回来了,雷儿倒可以先吃些,再好好睡一觉。不过云儿,你不能睡。你要与朕,一道去上早朝。朕有旨意。”
岳云看着我,终于有了丝了然笑意,“谢官家”。
于是,绍兴十二年二月二十八日,我在大殿上,宣布了岳云的复职旨意。他重为背嵬军统制不说,还兼左武大夫,忠州防御使,带御器械,许在宫中居住伴驾。
我身穿正式冠冕,伸手拨开前旒冕上的玉珠,好将跪在阶下接旨的人看个仔细。他身穿盘领戎服袍,内是罩甲,手捧着盔,头盔上红簇簇的缨子就像生机勃勃的火…………岳云抬头胆大地看我,目光探究而颇有深意。
我回他一个温和微笑,暗自舒畅地呼出一口气…………要知道,虽然岳云的官品和从前一样并不高,但,朝堂上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受过一次大难的岳家和岳云,已经完全不是从前的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