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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烟娇喘吁吁。
“我必须到华北三天,这三天你可以四处走走。”他盯住她的眼,似乎在期待她
给予承诺。
可穆飞烟一时意会不过来,只想着他三天不能来,她该怎么办?被点住三天穴道,
即使不谙武功的人,也能自动解脱,除非,他用更残酷的手段待她。
他会用手铐脚镣吗?像犯人般桎梏她?
“开心?”他悲伤地问。
穆飞烟摇摇头,“要是我饿了,谁为我张罗吃食?”
“你担心的只是这个?”真是令人大失所望。仇雁申叹息着离开她的身。“我会
派苡婕过来,或者……连魏嬷嬷也一起。”贪吃的女人!
直到晌午,他终于不得不离去,临行前他再度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疲倦以至反应稍嫌迟钝的她,仍是张着茫然不解的水眸,睁睁的目送他策马入林。
他走了!不再以蛮力箝制她?
她合该兴奋得手舞足蹈的,不是吗?为何只是平添更多的落寞,因为她终于没有
理由留下?因为所有的藉口托辞均已不管用,不能用?
仇雁申此举的用意何在?欲擒故纵,或者腻了,不再要她了?
可耻呵穆飞烟!你还能期待什么?一个背叛未婚夫的女人,岂能奢求得到真心相
待?即使仇雁申就此拂袖远去,你也是咎由自取。天理昭彰,非常公平!
她将小脸埋入掌心,痛哭泣嚎,不为哀悼,只想忏悔。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这
一别将人各天涯,相会无期了么?
环顾周遭熟悉的景物,一橱一柜,他的气息无所不在,处处皆牵引。
慧剑斩情丝,是抽刀断绝的时刻,眷恋何益!
她留下所有他大方馈赠的珠宝、衣饰,清风两袖,不带走片爪鸿泥。
带着依依怅惘的心正要举步跨出门外,却赫然迎上一位朗身玉立的人,来人发出
绵邈的叹息截住她匆促的步伐。
是易云。
“非走不可吗?”
“你……奉他的命令,来监视我?”瞧他风霜掩面,似乎已在屋外伫立良久。
易云摇摇头。“少主以为你已经死心塌地。”他坦白道。“是戚叔要我来的,他
……怕你耽误了少爷,所以……”
“回去告诉他,从今尔后他可以高枕无忧了。”悲哀弥漫上她星辰也似的明眸,
星芒瞬间黯淡无光。
易云尬然一笑。“我们别无恶意,只是一片愚忠。”
“我明白,不怪你。”忍住盈眶的热泪,她殷殷叮咛:“好好照顾他,尉杰不会
就此善罢甘休的,他会利用各种机会,各种形式摧毁他;今后……只能靠你们了。”
“等等。”易云尝过情爱,他体会得出那份刻骨铭心,穆飞烟似乎不像戚叔所形
容的那么冷血狠戾。莫非她也来真的?“既然你也……为什么要走?少主他,他几乎
用整个生命呵护你,在维护这份感情,万一他不能承受这个打击……”
“不会的。”穆飞烟澄澈若水的黑瞳有股决然的坚毅。“我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我走了之后,还会有新的人出现,天涯何处无芳草?”她甚至不敢奢求仇雁申会因为
她的消失而伤心断肠。
扛着沉甸的道德包袱太辛苦!仇雁申要得太狂太深太浓稠,她给不起也消受不了。
她也努力过试着原谅自己的沉沦,无忧无虑的接纳仇雁申,任凭他主宰她的喜怒哀,
甚至生命。可,太难了,她有父有母,更有叔伯位居朝中要臣,她脚步稍有偏差便都
攸关着一大群人的安危。她和仇雁申根本没有明天。
“你错估我家少主了,他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嘿,他哪根筋不对劲,戚叔要
他赶人,他却古脑儿的劝她留下。“你是他万里挑一、绝无仅有的姑娘,他认定你,
便非要与你携手共度此生。”
穆飞烟凄婉苦笑。“你在帮倒忙,当心戚叔饶不了你。”
“我只为少主效忠。”
“不要逼我,一切也许只是天意。”她转身穿过月洞门,直趋庭外小径,头也不
回地。
天际细碎如粉的雨,卷卷飞落,如加霜的雪,冷入她的骨骸,但,总比不上心那
么冷。
第八章
大街上热闹非凡,原来一年过去又近年关。
路边的摊档不单有各式彩鱼,还有困于笼子中的蝈蝈,发着清脆的声音。
少年们玩弄五彩缤纷的蹴鞠,一眼望不尽的画棚,一间连一间,迤俪而去。
穆飞烟茫然踱至街心,忽然听见鸡的叫噪。赌博开始了!
两只一身毛色鲜妍的鸡怒发冲冠,毛竖起,嘴狠啄,非要将对手置于死地般斗杀。群
众兴奋下注,各为自己押的一方叱喝、呐喊。场面紧张,非常刺激。
穆飞烟暗暗吃惊,不假思索即排开众人,把一锭银子交给庄家。“放了它们吧。”
庄家大喜过望,马上照办,只把赌客气得猛跺脚。没鸡叫人家怎么玩嘛?狗拿耗子
——多管闲事!
她充耳不闻,兀自往街的另一端行去。离了市集,游客渐稀,信步间来到护国寺,寺
门的两旁有一首竹枝词:
东西两庙最繁华,不收琳琅翡翠家;
惟爱人工青春色,生香不断四时花。
穆飞烟正沉吟词中涵义时——
忽闻铁蹄自远而近,达达达……如同打开一个密封的瓶子,声音一下子急涌而出。
一队骑兵,浩浩荡荡,朝她疾驰近,穆飞烟神魂未定,来者已到得跟前,是尉杰,和
他的随从们。
盛大的排场是他一贯的作风,穆飞烟只没想到他会于此时此刻在此地出现。瞧他威风
凛凛的样子,伤势应该已无大碍,只比先前清瘦了些。
“我来接你回去。”那口气是施舍的,他高大的身量在夕阳的烘托下,恍若一只骄傲
的孔雀。
穆飞烟理当很开心见到他的,可不知怎的她对自己的未婚夫居然衍生厌烦的感觉。
“不了,谢谢你,我想直接赶回京城。”她才迈开步子,他立刻阻去前路。
“我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尉杰将一柄削铁如泥的鱼藏剑递给她。“只要你完成使
命,我就不计前嫌。即使无法娶你为夫人,至少许你当个二奶奶。”
穆飞烟突然有啼笑不得的悲哀。“感激你大人大量,我福浅命薄怕消受不起。”她克
制噎满喉头的苦涩,尽量保持起码的风度。
“不知足?”尉杰的嗓音明显上扬,火气也将一触即发。“否则你要我怎么样?我是
个位居一品的大将军,总要顾及颜面,我总不能娶一个声名狼藉——你,你和仇雁申做了
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如果不反对,咱们就此取消婚约吧。”她的确对不起他,亦无需多作解释。既然他
已无恙,她也就可以安心的返回京城,向汉皇请罪。
“说得容易,我们的婚事乃由皇上主婚,虽然他如今病危——”他话声戛然而止,急
于隐瞒什么……
“皇上他——”她明明听见的……
“没什么,只是受了点风寒。总之,咱们得赶快完成任务,才能让他宽心养病。”尉
杰粗鲁的抓住她的手肘。“你不要再执迷不悟,自甘堕落,我对你哪点不好,哪点不如仇
雁申?你偏要糟蹋我的尊严,作践你自己?”
穆飞烟心中一恸,十分费力地才勉强让自己把持住。“很抱歉,我——”
“我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句废话!”他布下大批人力,严密监视仇雁申和寄怀园附近
的一举一动,当穆飞烟平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他更是加派一倍的眼线,发狠地要找到
她为止。
整整一个月零三天,他几乎食不下咽,寝不能眠。夺妻之恨的妒火险些把他烧成灰烬。
今儿她一踏上镇内的街道,他立即获得通报,火速赶来截住她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
—要回她。她本来就是他的,“物”归原主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去杀了他,还是乖乖跟我回去?”给她两条路走,已足够宽大为怀的了。
穆飞烟空茫的眼神飞至遥远的地方,过了好一会儿才干着嗓子道:“不。”
“你?好,是你自取灭亡,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尉杰忿然上马,狠狠抛了句:“
我对付不了你总对付得了你父母吧。”
“不,你不可以。”穆飞烟仓皇地喊着。“他们毕竟于你有恩——”
“哼!男子汉大丈夫,自当大立大破,岂可为一点点小恩小德裹足缠手。”他眸光
一闪,狡狯更形于色。“不想我找你父母算帐,就乖乖上马,随我回去拜堂成亲,否则…
…嗯哼!”
“好聚好散不好吗?”穆飞烟呆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人。“我们不合适,从一开
始便是我高攀你——”